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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如同这本「六师」最终回,从楔子开始就带进小羽特有的幽默笑黠,大家是不是跟我一样已经被勾起兴趣来,迫不及待要进入下一页,看看这最后一对儿究竟会擦出什么样的火花、及什么出人意料的发展呢? 咱们这就一起往下翻吧! 楔子 前不久才送走听完乐师那回说书的客人,白衣公子对着老掌柜招招手,老人家连忙放下手中的工作快步走去,面露喜色,弯身恭敬地问:「皇……公子啊!您可是想要回去了?」 白衣公子扁扁嘴,「干嘛老催我回去?还没玩够呢!对了,小喜子的病怎么了?」 老掌柜垮下了眉毛,哀怨地叹道:「还躺在床上没法起来,前回站在雪地里头站得太久,大夫说风寒没这么快好。」 「这样啊。」点点头,白衣公子又开了口:「你说,这些听说书的客人如此热情,况且头一回的讼师我拆成雨个段子,这样还宣称说是『六师』,会不会太不够意思了啊?」 老掌柜抹抹脖子后的冷汗,胆怯地问:「那公子您的意思是?」 白衣公子咧嘴嘿了声,贼笑道:「既然都说是『六师』了,那么不凑足六个人,似乎不太近人情呐!」 「所以……」 「所以说,朕决定再出卖一个人,你看,该陷害谁好?」 老掌柜恶寒地抖抖身子,打混道:「公子英明神武、天资过人、玉树临风、器宇非凡,这等重大的事情,下官认为,还是您决定比较妥贴。」省得到时候被你这狐狸皇帝权充挡箭牌,小老儿可是很珍惜这条老命。 白衣公子一听,飘飘然地笑道:「呵呵,那当然!」 晃着手中那柄死活不离手的扇子,白衣公子的眼珠东转转、西瞧瞧,最后瞄到自己身上穿的那袭手工精致的白衣,眼珠子一定,刷地收起扇子,啪地拍桌而起,两手叉腰,得意非凡地仰起脖子哈哈狂笑。 「好,决定了!就他吧!」 老掌柜暗暗抹去额头上的冷汗,忍不住在心底为那位可怜虫哀悼,正准备溜回柜台后方避难,却被那白衣公子一把抓住,俊脸直往老掌柜的鼻尖贴来,奸诈无比地道:「既然决定追加一回,可不能没有个店小二来伺候客倌们的茶水点心,小喜子却又病倒了,大人您说该怎么办好呢?」 老掌柜翻了翻白眼:心底叨念着:「看您这张脸,不用说,小喜子的替死鬼您早有人选,还来问我?可恶啊!老夫也不过拿了国家一点俸禄,都已经千里迢迢被只狐狸揪来当掌柜伺候人了,还要想我当塾背、背黑锅?哼哼,老夫在官场混了大半辈子可也不是白混的。我装傻、我装傻、我装装装装!」 老掌柜一边在心底嘀咕,一边装傻陪笑:「老夫愚昧,不如公子聪慧,您决定就好!」 白衣公子哪看不出老掌柜装傻的把戏,龇牙咧嘴地瞪了他大半天,最后自个儿忍不住报了答案。 「算了算了,你也别装了,告拆你,来顶替的是个女的。」 「女的?」老掌柜抖着老手,铁青着脸,很不想听到答案。 可惜白衣公子毫不理会老人家惊不得吓的教条,阴险地给了老掌柜最不想要的答案。 「是飘香哟!」 咚! 白衣公子瞅瞅口吐白沫昏倒在地上的老人家,扁嘴道:「亏我好心,找来绝色美女与你作伴,居然给朕吐泡泡?讨厌!」 接着,白衣公子摊开桌上的宣纸,提起毛笔蘸满墨汁,开始挥毫下回说书的草稿,不时还发出恐怖阴森的诡异笑声。 三日后,黎明时分。 门前有位绝色大美人,正拿着扫帚打理茶馆门前的大街。那倾国倾城的容貌、水蛇般的细腰、纤纤玉手、呼之欲出的饱满双峰…… 于是乎,这太阳虽才刚爬出山头没多久,茶馆门前就全挤着清一色的男人来观看美人扫街。 有些还来不及看上几眼,就给自家打翻醋坛子的老婆揪着耳朵拎了回去,想必这些个给揪回去的男人,今晚那夜壶可有他顶的呢! 只不过,谁忍得下心肠让这么个美人大清早做这般苦力? 问话的人一边问,一边淌着两道鼻血。 美人儿幽幽抬头,梨花带泪,一脸受虐小女子般凄楚可怜地道:「妾身是来顶替小二哥的缺。这回说书,还请各位爷多捧场,不然场子冷了,妾身领不到薪水,家中年幼弟妹无人照料,这……呜呜……」 美人越说越心酸,越说眼泪掉得越凶,让大伙看了好不心疼。 哭了一会儿,美人回头走了几步,吃力地想搬起身旁大伙早熟悉透的那块黑板子,一副娇柔无力的模样,当场就有两三个大汉自动自发地奔了过来,扛起黑板子挪到门口的大街上。 美人娇羞地点头答谢,一弯身,外衣滑了下来,香肩裸露,在场的人各个不争气地喷了满地鼻血,流了满地口水。 此时,美人举手揭开上头的黑布,露出板子上的几个大字: 「酬宾追加回,绣师——荀郝针!」 默默地,静静地,茶馆的门掩上了。 烈日当中,夕阳西下,明月高挂。 直到第二天上午,大伙兄儿回过神来,忙着回去通风报信。只不过,这回每个人虽会轻功,却没半个往人家屋顶上冲。 这是什么原因? 还不是因为给美人迷了心窍,白痴似地杵了一个晚上,腿酸呐!所以也难得地没人飞来飞去,乖乖用正常的方式「走」回家中。 逢源茶馆—— 白衣公子难得没搞排场、耍大牌,大清早就出现在茶馆里,翘着二郎腿颐指气使地呼喝着那位大美人招呼客人。 大美人表面上含笑地给每桌的客人奉茶送点心,可嘴角总有不自然地抽动。老掌柜站在白衣公子后头,几番想要过去帮忙,都被那白衣公子挡了回去,愣在那干着急。 算算时辰差不多了,白衣公子唰地一声抖开扇子,这回,大伙习惯了,立马给了如雷掌声,叫好连连。 白衣公子咧咧嘴,得意一笑,道:「各位客倌们啊,正所谓时光匆匆、岁月悠悠,咱认识都快有……半年多了呗?老话说的好,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也没有说不完的故事,哎哟哟,少林方丈您别哭嘛!」 白衣公子指着少林方丈隔壁桌的一人,道:「麻烦隔壁桌的那位大叔,给方丈他老人家递张……厚!不是要你递草纸,又不是要擦屁股,麻烦你拿个手巾什么的给方丈他老人家擦擦眼泪啦!」 看着少林方丈那头哭得淅沥哗啦,白衣公子似乎也有点感伤,揉揉鼻子,哽着嗓子道:「区区也舍不得你们,呜啊——」 话没说两句,白衣公子奔了几步,与那少林方丈一块抱头痛哭。 大伙儿全都是专程赶来,缴了银子等听说书,又不是来看人演哭戏的。可茶馆上下,没半人胆敢出口阻止白衣公子,生怕一个没弄好,不是给主桌那几位江湖耆老的手下抓出去痛扁一顿,就是搞得那白衣公子发狠不说书。 就连有人嗓子痒想咳嗽咳嗽,都给旁边的人掐了把大腿肉,硬生生把那口痰给逼了回去。 盼啊盼地,等那两人哭够了本,收了眼泪,白衣公子才踱步走回台前,甩开扇子,啜了口茶,摇头晃脑地道:「俗话说的好,这佛要金装,人要衣装。正所谓:冬毫裘、夏葛衣、透背缎、捻金番、销金彩、妆花缎、暗花绫。这衣服除了遮体絮寒外,若真讲究起来,里头可也是一番大学问。若论当今哪家绣坊为最?不得不提那英名神武、绝顶聪明、面如冠玉、人见人爱的美男皇帝封为当朝第一,御赐匾额的『一品堂』绣坊!话说这家绣坊……」 苏州,荀府—— 「呜呜……」牡丹花间,小小的身影抱着膝盖呜咽哭泣着。 没多久,花叶抖动,由另一头钻来个小男孩,接着那小小的身影柔声安抚:「别哭了。」 小人儿抬头,鼻子红通通地泪花满脸,委屈地扁扁嘴,哇的一声,扑进小男孩怀里嚎啕大哭。 「阎哥哥,呜呜,娘亲……娘亲说针儿好笨,她不想再教我了。呜啊……」 小男孩听得揪疼了心,打出生至今疼宠的宝贝儿,居然有人敢骂他笨? 是可忍,孰不可忍,哼哼!就算是他娘也不可以! 拍拍哭得稀里哗啦的小人儿,劝道:「别听你娘乱说,要不是你姐姐笨拙到连抹布都可以绣得歪七扭八,你哪用得着吃苦受罪?走!阎哥哥带你出去玩,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小人儿揉揉眼,怯怯地道:「可是针儿……学得好慢。」 「学得慢有什么关系?慢慢学,根基才扎实。」 「阎哥哥,什么叫做根基啊?」 小男孩红着脸挠头,含糊道:「反正就是你慢慢学也没关系。走啦!咱们去玩呗!」 小人儿擦乾眼泪,露齿微笑,两侧的小酒窝浅浅地漾在脸上,惹人怜爱。 小男孩侧过头,在那可爱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笑道:「针儿,长大后当我的新娘子吧!」 「新娘子?」小人儿似懂非懂地歪着头。 「嗯!这样咱们就可以天天在一块,你说好不好?」 「可是,娘亲她们一定不会答应。」 「管他!只要你愿意,其它的事阎哥哥来处理。」 「真的?可不能骗针儿喔,咱们拉勾,骗人的是小猪。」 小男孩咯咯笑着,两人伸出小指头互相勾勾手,然后开心踏着步子离开花园。 第一章 二十年后,苏州—— 要说这苏州绣品,名满天下,绣坊是一家接着一家开,各有各的独门绝活,争妍夺艳、相互较劲,可打从换了个县太爷后,这苏州就成了一家之言,唯「一品堂」是瞻。 这新任的县太爷姓荀,单名一个严字。 这荀严安安分分的读书人一个,倒也没啥特别厉害,可厉害的是他家那位娘子——谢柔,本是皇宫内织造房的掌事宫女,颇得当时的太后娘娘喜爱,贴身伺候。 某年金銮殿上,皇帝亲试,荀严金榜登科,虽不是什么状元榜眼探花,但榜上有名者,皆是天子门生,少不了皇帝的恩赐。 后来这两人怎么相遇、怎么认识,嗯……不清楚。 据说反正就是谢柔磨着太后,太后磨着皇帝,皇帝老子被烦透了,索性大笔一挥,御赐这门亲事,荀严也就开开心心、风风光光地带着美人回老家苏州任职。 荀严心疼老婆成天操持家务,埋没了一身好手艺,也为了当时苏州辅绣有些疲弱不振,索性在苏州起了间绣坊,让老婆大人的好手艺能发挥,同时也振兴苏州的绣功,连带的繁荣了苏州的经济与名声。就这样,一品堂渐渐开拓市场,建立名声,夫妻两人也生了一男一女,四口人开开心心的过日子。 等两个孩子渐渐长大,谢柔想将一身手艺传予长女荀巧巧,只可惜,正所谓天不从人愿,日子过太好了总有一天给车撞……哇!呸呸呸,说岔了说岔了! 这荀巧巧人如其名,长得跟她娘一样闭月羞花,也跟她爹一样知书达礼,只可惜那双纤嫩白皙的小手,就连块抹布也能绣得跟狗啃似地,惨不忍睹! 反倒是小儿子荀郝针,虽长得跟他爹一样忠厚老实外加点可爱,可那天生的巧手,就像等人雕琢的璞玉,未来定会展露光芒。 谢柔试了又试,教了又教,最后终于死心承认,狗用嘴啃的,都比荀巧巧绣出的东西漂亮,这才转向自家小儿子,传授一手剌绣绝活。荀郝针倒也没丢了他娘的脸,砸了一品堂的招牌,甚至还青出于蓝而更胜之,参与绣坊品评,还得了当今皇上钦赐「天下第一绣坊」的美名。 话说三年前,这荀郝针二十岁那年,现在的皇帝陛下发了个诏书,邀天下知名绣坊进京城参与品评,胜者不仅可赢得天下第一的名号,更要每年上呈绣贡给皇室。这等名利双收的好事,一品堂自不能错过,谢柔推出手艺早超过自己许多的儿子上阵代打,过关斩将。 最后在一堆女人手里,赢得天下第一绣坊的匾额,此后一品堂的名声更是享誉天下。 隔年荀郝针随同官差上京进贡,半途被匪徒劫走贡织,这贡品遭窃非同小可,弄得不好,人头可就要落地。 俗话说的好,「官场如亲家,相护如手足。」就在这大官小官相互遮掩,打算将所有罪过让老实的荀郝针一人承担之际,众人临时打尖停留的客栈突然冲来一人,后头还拖着数十个被打得跟猪头似的壮硕大汉,连同贴着封条的大箱子一块扔进客栈。 来人模样俊美,若非胸前平板,还真以为是个男装美人。 来的那个人瞧也不瞧口水流得满地的官差,直直走向荀郝针,开口问道:「这箱子里的绣品出自何家绣坊?」 荀郝针拱手答谢道:「出自一品堂,在下乃一品堂当家,正要前去京城缴纳贡织,中途遭贼人所劫,多谢大侠帮忙寻回。」 那人点点头,漾着清丽脱俗的微笑,赞道:「怪不得东西如此精致,正合我意,这谢字就不必了。」 回头指着仍在失神状态的官差道:「本来嘛,贡品遭劫,这些家伙想拿你当替罪羔羊。我夺回贡织,又免去你牢狱之灾,合计一百二十两银子,不过我不想要你的钱,就送我一箱绣品当作抵价如何?」 荀郝针感激地点头道:「多谢相救,在下定当奉上兄台的绣品。」 就这样,贡织顺利送上了皇城,少不了又有许多打赏。至于当初那个美得不可方物的男子,原来就是声名远播,同时也臭名传千里,堂堂昌州首席大讼师惊堂木是也! 后来为感念惊澐当年出手相救,荀郝针年年送上亲手制作的绣品以为答谢。 送到后来,就连惊澐那种认为不拿白不拿的人,也都不好意思地差了府上的女管家送来银子,以为馈赠。 本来当初出手相救,不过是因为那群笨贼,谁的银子不好抢,偏偏抢到了号称天下第一钱鬼的惊澐头上,将那群衰贼捱个打成猪头状,夺回被抢走的宝贝银票,见那贼窝里放了几个贴着皇家封条的箱子,好奇之下,偷偷揭了封条,瞧了眼里头的东西。 这不瞧还好,一瞧便让喜欢漂亮衣服的惊澐看上了眼,揪着衰贼和箱子,奔往护送贡品上京的官差停留的客栈,想问清楚箱子里的东西究竟出自哪家绣坊。谁晓得那位一品堂的当家居然老实到自愿给他敲竹竿,白拿人家好多精致的绣品。 这样由虽给荀郝针说清楚了,可他却怎么也不肯收下银子,弄得惊澐只好请人传话,说是以后若有什么困难,必当竭力相助。 其后,惊澐被破格拔擢,成了当朝宰相,有了一朝宰相在背后橕腰,因此一品堂的贡织,年年都能安全顺利地抵达京城,也连带着每年想藉机跟在上贡车队后方的镖局,多到还得抽轮流。 你问我为什么?拜耗,你以为镖局容易混啊? 难得一品堂因惊澐在江湖与朝廷上的势力,所以无论白道还是黑道,没人敢拦那条路线上的车队。所以每年此时,押了往赴京城货品的镖局,全都想跟在一品堂车队的后头,也好轻轻松松完成任务,赚到那亮灿灿的银子。您说,谁不想这样? 所以也不能怪那些镖局,年年抢着要当一品堂车队的跟屁虫了! 苏州,一品堂—— 荀巧巧刚跨进门,就见自家小弟正忙着打理东西,细心地将今年新推出,名为「蝉翼」的衣裳折好放入箱子。 荀巧巧冷冷一哼,不屑地道:「又给那钱鬼送衣服?当初要不是他刚好也被打劫,你想他那种人会特地跑来帮你吗?小弟,你也恁是老实过了头吧!」 荀郝针不以为意地笑笑,「姐,你别这么说嘛!人家现在可是堂堂宰相,再说,一品堂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很好看,上回呈贡顺便拿新品给他试穿,结果美到我都看傻了眼呢!」 荀巧巧含恨瞪了眼箱子里的衣服,心里犯嘀咕:「一个大男人的居然比娘们还美,这还有天理吗?想我可也是苏州有名的美人胚子,可跟那死钱鬼一比……哼哼哼!」 荀郝针一边收拾,一边甜甜笑道:「姐,阎哥哥要回来了耶!」 「喔,回来就回来……啥?那个姓荆的要回来?他奶奶的!」 「姐,气质,气质。」荀郝针好心提醒,省得荀巧巧经营多年闭月羞花、贤淑端庄的名声,会当场毁在她自个儿手上。 真是不懂,阎哥哥很好啊,为什么从小姐姐就跟阎哥哥水火不容?两个人只要一见面就吵、吵不爽就打,不打得累瘫在地上绝不罢手,这也就是为什么在「苏州十大美女」的金字招牌下,荀巧巧其实是个练家子的原因。 想当年,有一回荆阎仗着男孩的力气较大,一拳将荀巧巧打趴在地上。隔天荀巧巧一早踹开某间武馆的大门,拜师学艺,后来不知怎么遇上个武功高强的尼姑,死缠烂打下,足足磨了人家三十天,磨上人家的峨嵋山,从此一去五年毫无音讯。 家中老娘倒不以为意,反正女儿传了自己的倔脾气,小小年纪离家出走没啥好大惊小怪的,况且不用看见那比狗啃还差的手艺,省得自己老被气得脑充血。唉,这年纪大了,气不得,只有那父子俩还算正常,呜咽对泣了一整晚。 五年后,荀巧巧学成返家,一踏进苏州地界,不忙着回家省亲,直奔荆阎家开的妓院想雪耻多年的恩怨。哪知荆阎他娘,也就是苏州顶级妓院「一品楼」的老板娘荆艳,为了自家妓院客源广进,派了儿子去「西天取经」。 当下,年方十五的荀巧巧听了差点没背过气来,挣扎追问:「拜托!西天取经?莉姨你有病啊?居然怂恿儿子出家当和尚?」 荆艳甩着绣帕斜眼瞪着自家儿子的死对头,哼道:「呸!老娘什么时候让那小子当和尚了?我这一品楼还指望他当家哩!」 「那他跑那么远干嘛?」西域?很远耶!光用想的就头皮发麻! 荆艳贼贼一笑,道:「据说西域那出了什么『欲经』、『爱经』,专门传授房中之术,我让阿阎去那学学,顺便买些春宫图还有助性的玩意儿,回来教教咱们一品楼的姑娘。这姑娘们学了,客人就愿意砸大钱来,然后……喔呵呵呵呵,老娘就发噜!」 有没有搞错?让刚满十五,十六不到的幼齿儿子跑大老远去西域学房中术? 咚!荀巧巧当场上气不接下气,很爽快地眼睛一闭,瘫倒在地上。 只可惜,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两个时辰后,荀巧巧好不容易转醒过来,跌跌撞撞离开一品楼,后脚正要跨出一品楼的门槛,荆艳猛然想起一事,从二楼探出身子,对着还差一步就要离开的荀家大姐放声喊道: 「忘了告诉你,我家阿阎离开前,跟小针定了娃娃亲,等阿阎取经回来后就拜堂,荆姨给你保证,以后小针会很『性』福。呵呵呵……」 叭咭! 脚下一个踉跄,荀巧巧给门槛一绊,大八字地摔趴在熙来攘往的大街上。 第二章 苏州地界—— 一块不起眼的石碑立在路边,上头刻着红漆大字——苏州。 荆阎怀念地瞅着这块石碑,想着只要跨过这一步,便要回到久违的苏州。 十年! 想当年给家中老娘软硬兼施,逼着去西域取什么「欲经」,不情不愿离开宝贝的针儿,幸好自己有先见之明,先给定了娃娃亲,只要一回来,那可爱的针儿就是他的了。 十年了,当初那哭红双眼的小宝贝,今年该是二十有三了吧! 唉,让人家小姑娘等了这么长的岁月,自己也真是坏呀! 噢!我的针儿、我的小针、我的亲亲……阎哥哥终于回来了! 阎哥哥不仅学会了一身的好武艺可以保护你,还学了「一百零八招」,招招香艳刺激、厉害无比,绝对让小宝贝白天快乐、夜晚「性」福……喔呵呵呵呵! 「少、少爷。」跟在后头的随从再也受不了自家少爷笑得扭曲变形的俊脸,出声喊着。 「干嘛?」荆阎收起怪笑,回复翩翩俊男的模样,不爽地道。 随从抹了抹额角的冷汗,战战兢兢地开口:「少爷,您杵在这已经好几个时辰了,不进城吗?」 「你懂什么,我这是在回忆,真是个没情调的家伙。」 「可是少爷,您再这么回忆下去,城门可就快要关了耶。」 「还早……耶?天什么时候黑的?快走快走。小亲亲,阎哥哥来娶你了!」 随从们黑线挂了满脸,暗暗在心里头叨呛:「少爷,两个时辰前,天色就已经很黑了!」 一品堂—— 饭厅里,空气像是给冰凉似地,还不时飘起阵阵寒风。 飕飕…… 飕飕飕…… 谢柔寒霜罩脸,淡淡问道:「针儿,当年你们年杞小,娘没把那娃娃亲当回事。你当真要跟那女人的儿子……成亲?」 荀郝针微笑点了点头,答道:「针儿从小就喜欢阎哥哥,希望娘能答应。」 谢柔啪地一声,折断手中的筷子,磨牙。 荆艳那死女人,摆明了跟她作对! 不仅开的「一品楼」跟自家绣坊的名字只差一个字,三不五时就有白目的家伙,要不就是外地的寻芳客,登门「一品堂」找姑娘,害她平日的端庄气质当场破功,抄起绣针将那群蠢蛋捱个扎成刺猬,以抒解满腔怒火。 现在可好,居然还怂恿儿子来娶自家宝贝,甚至言明是「娶」过门,而非荆阎「嫁」进来。 两个明明都是二十多岁的大男人,凭什么自家宝贝就得是那死女人的「媳妇?」 哼! 说人人到,正当谢柔折断第二双筷子时,饭厅外有人来报。 「夫人,有客到。」 「客?谁啊?」 「一个自称是荆阎的公子。」 啪! 啪! 两双筷子当场折断,就见那谢柔、荀巧巧两母女当下拍桌而起,眼睛吊得老高。 「好啊!这小子倒是自个儿送上门来,女儿!」 「在!」 「娘问你,功夫学来干啥用的?」 「扁人用!」 「可记得当年你给那贼小子打趴在地上的那回事?」 「女儿没忘!」 「娘十年来含辛茹苦将弥拉拔长大。」 「女儿多谢娘亲!」 「所谓养兵千日用在一朝。」 「女儿听着!」 谢柔眉角抽动,阴恻恻地开口,一字一顿道:「待会儿我一喊『上』,就给他狠狠扁下去,没扁成猪头不、准、停、手。」 荀巧巧同样眉角抽动,阴险一笑,也是一字一顿道:「正、有、此、意!」 饭厅中,其余的两父子慑于家中两女人强悍的气势之下,本想说些什么,也全都和着饭菜往肚子里吞。 《纯情绣师》TXT全集下载_2 古有名训:捋老虎须者,惨也! 捋两只盛怒中母老虎的胡须者,必死无疑! 荆阎一踏进饭厅,便见两位女子起身「恭迎」。 右边的,是岁月不减其风韵,打小就认得的脸,此乃死对头荀巧巧之母,亲亲小宝贝的娘。 左边的,清丽秀美,迷人的双眼眼搭配上纤细的腰肢,目光热烈得像是火般灼人。 噢!这一定、一定是…… 「小亲亲哟!」 荆阎一个剑步冲向攒紧拳头准备发动攻击的荀巧巧,拦腰就是热情一抱,还藉机在浑圆的俏臀上偷摸几把。 嗯嗯,屁股翘,会生,而且,呵呵呵……弹性好、手感佳,不枉自己等待十年,等她蜕变成婀娜多姿的大美人。 另一边,荀家两母女瞪大眼睛张大嘴,下巴要掉不掉地挂在脸上,尤其荀巧巧更是惊吓过度,什么武功招数给这一抱,全都震飞出脑子外,任由死对头在身上大吃豆腐。 再另一边,荀郝针缓缓放下筷子,起身走到荆阎身旁,习惯性地拉了拉他的衣角,甜甜一笑,「阎哥哥,针儿终于盼到你了!」 阎哥哥? 荆阎一听,维持抱住美人的姿势,诧异地转过头,上下打量了会儿没见过的男子。 「小弟弟,你哪位?」 荀郝针愣了愣,「阎哥哥,你不记得我了?」 荆阎拍着额头,自己胡乱下了结论道:「你?喔!我明白了,阿姨还真能生,你是针儿的弟弟吧?不过话说回来,你那个笨蛋大姐怎么不在啊?该不会有哪个没长眼的家伙有种把她娶走了吧?」 荀郝针眉毛一塌,「我就是针儿,至于姐姐……阎哥哥你正抱着她呢!」 说完,垂着双肩沮丧地离开饭厅。 荆阎听完,顿觉怀中的美女散透出阵阵寒气,荆阎缓缓地、慢慢地、龟速般地转头。 荀巧巧不知何时回过了神,磨着牙,喀啦喀啦地扳着手指。 一旁那中年美妇谢柔,不知打哪变出一整篓的绣花针,同样也喀啦喀啦地扳着手指。 再旁边,本苏州城堂堂县太爷荀严,正端着尚未吃完的菜碟碗盘,悄悄地摸出饭厅。 再再旁边,一品堂若干仆役将厅堂由外反锁了起来,而后躲回各自房中,完全遵守着老祖宗「识时务者为俊杰」的至理名言。 「臭小子,老娘能不能生甘你屁事?居然敢动我家小宝贝的歪脑筋,皮痒活得不耐烦了是吧?」 「娘,别跟这像伙说这多废话,你扎针我扁人。姓荆的,咱们今天就来算算十年前的老账。喝!看我的如来神掌……他妈的错了!瞧本姑娘给你气的。喝!看我的峨嵋神拳,扁死你!」 咚锵匡当! 「呜喔喔……我的针儿,我的小针,我的亲亲居然是男人?老天爷,你他娘的玩我啊?我抗议、抗议、抗……啊!阿姨您别扎脸!噢,痛痛痛……死巧巧,你居然喜攻我下面,峨嵋派的武功有你这么变态的打法吗?别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不会扁你,看招,噢噢噢……我的命根子啊!」 大清早,天才蒙蒙亮,一品楼的大门给人拍得砰砰响。 昨夜里来了群办货上京的商人,出手大方阔绰,整间一品楼的姑娘们使出浑身解数卖力招待,这会儿全累瘫在房里睡大觉,没半个人想去理会门外那个大清早扰人清梦的家伙。只可惜门外那人没多大耐性,见拍门拍了半晌也没人应,干脆一脚踹开一品楼的大门,怒气冲冲地奔了进去,直奔荆艳房里。 荆艳被拍门声吵醒,打了个呵欠正准备睡第二轮觉,脑袋还没沾上枕头,就给人一脚把房门开踹了开。 当场荆艳呵欠也不打了,瞪大眼睛直呼:「呵!什么鬼玩意儿,两脚走路的猪?猪皮上还带剌?哇靠!是刺猬还是猪呀?」 「这『鬼玩意儿』是你儿子!」荆阎吃痛地将嘴巴咧开一条缝,含糊不清地道。 荆艳好不容易从荆阎抵死保护的右半边脸,勉勉强强认出眼前的鬼玩意儿,果然是十年前给自个儿扔去西天取经的自家儿子。 「好呀!是谁这么大胆,敢打我儿子?」 「还会有谁?」 「谢柔?巧巧?? 」 荆艳一边说,一连露出恐怖的笑容,阴森森地道:「巧巧就算了,小孩子嘛,打打闹闹省得日子无聊难过。可谢柔那女人居然也敢揍你?这笔账,哼哼!老娘可就得跟她算个清楚了!」 下个月十五,苏州城庆祝丰收,闹街三日。按规矩,城里的商人士绅,总会宴请县老爷。 姓谢的,今年轮老娘主办宴会,要是没把你老公溺死在一品楼的温柔乡,没让你当街掀翻醋桶子,老娘就把这一品楼拆了给你当柴烧。喔呵呵呵! 「娘,拜托你,有点形象成不成?」 荆阎双肩垮下,无力地瞅着自家娘亲一脚踩上櫈子,拈起兰花指拦在嘴边放声狂笑,一时半刻恐怕没空搭理自个儿。 荆阎只好自力救济,一边哎哎叫疼,一边动手拔下满身的绣花针。 华灯初上,夜幕低垂,一品楼的姑娘忙着梳妆打扮,就等客人上门。 上房里布置得色彩斑斓,金光闪闪,完全符合一个妓院该有的特色,俗! 锦被床榻上,一男一女露骨地交叠在一块,虽说两人衣衫整齐,可那姿势…… 嗯咳咳咳! 用在动物的身上,叫「交配」,用人的语言,叫「行房」。 用一般话语来说,则是「云雨巫山」、「鱼水之欢」;用专业术语来说,则为「僊人坐卧」、「老漠推车」、「鲤鱼打挺」…… 「嗟!这么文诌诌啊?」躺在下方的女子啐了口,精致艳绝的脸蛋上有些不耐烦。 荆阎一手橕着床沿,优雅起身,笑道:「霓裳姐,这可是苏州耶!咱一品楼的主要客源除了商贾外,不就是那些老爱吊书袋的文人士绅吗?你要真大剌刺地用什么『跨坐式』、『骑乘式』来说明,我看那些自命风雅的书呆子,怕是给骇得再也不敢来了!姐姐,你总不想跟银子过不去吧?」 霓裳也跟着起身,怂怂肩,翻开床上的书卷,认命地默记荆阎大老远从西域取回的「欲经一百零八招」。 荆阎出了房门,瞧荆艳在楼下忙和着招呼客人,一个箭步冲了下楼,揪着老娘躲在角落,发话便道:「你早知道针儿是男的对不对?」 「对啦对啦!你娘我还得做生意,给我滚边站去。唉唷,李大爷,您好久没来,可想死我了。」荆艳杏眼一吊,看着陆续前来的客人,非常不耐烦地回了句,又奔回去招呼熟客。 荆阎这话才问了一半,哪肯放人? 荆艳才走了没五步,给儿子从后方一抄手臂,又拉回了墙脚。 「那当初我去定娃娃亲,你怎么没跟我说?怎么没拦住我?」 荆艳翻了翻白眼,斥道:「我以为你知道,想说你既然喜欢男的,做娘的不支持你谁支持你?哪知道你这打小在脂粉堆中长大的家伙,居然笨得连男女都分不清楚。怎么?后悔了?那可不成。」 「怎么不成?」 「当然不成,当初你开口说说,拍了拍屁股就走,娘为了怕小针长大后给别的男人定走,回来会呕死你,所以早早把定亲的聘礼都送去给了小针。婚姻契也准备好了,人家小针可早就按了手印,就等你签名算数。况且这苏州城上上下下,早知道等你一回来就要娶小针过门,你要是敢悔婚,扔了老娘的脸,我可跟你没完。」 「娘……」 「怎么?娘这么为你着想,很感动是不是?」荆艳自鸣得意地拍了拍儿子的背。 荆阎身子一晃,头晕脑胀昏倒在地上,临终……不!是临倒前,挣扎地吐出几个字:「我被你气死!」 隔天—— 荆阎悠悠转醒,一醒来便见荀郝针不知何时搬了张櫈子,两眼红红地坐在床边,一见自己醒来,连忙用袖子抹了抹脸,怯怯地道:「阎哥哥,我……」 荆阎从床上坐了起来,昨天惊吓过度没瞧清楚,现在大白天里将荀郝针上上下下、前前后后、仔仔红红地打量了一通。 憨憨的模样跟小时候一样,女的,惹人疼;男的,嗯…… 伸手摸了把,胸部又硬又厚,不像女人又软又香,嗯…… 低头瞥了眼裤裆处,有个碍眼的东西凸了出来,嗯…… 抓起荀郝针的手臂瞧了几眼,居然比自己还结实。 荆阎凶恶地道:「你!站起来!」 荀郝针虽不知他要做啥,可还是乖乖地站了起来,见荆阎也跟着下床站在地板上。 荆阎恨恨地、死不情愿地抬起头,看着荀郝针居然比自己还高出一个脑袋。 比他壮、比他结实,居然……居然连身高也比他高? 荆阎忿忿地打开房门,比了个送客的手势,「荀公子,小时候不懂事,待会我就去一品堂跟谢姨撤了娃娃亲,至于我娘当初给你的聘礼也不用还。不送了!」 荀郝针缩着高大的身躯,像极了被主人狠心抛弃的大狗,「为什么?」 没见过这么「大只」的男人居然像个小狗似地,荆阎浑身上下一阵恶寒,忍不住抖了抖,斥道:「因为你是男的。」 「可是,阎哥哥以前说过喜欢我的,还说……要娶针儿为妻。」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昨天才被老娘连损带贬讽刺了一番,今天这当年的罪魁祸首居然也跟着提自己最不想提的事情。 荆阎咬牙道:「当年我不知道你是男的,所以什么喜欢、什么娃娃亲,全都不算数,懂了吗?」 拜托,谁想抱个比自己壮硕、比自己高大的臭男人,玩什么一百零八招啊?要他荆阎抱个跟熊似的大男人,光想就犯恶心。 「阎哥哥……」 荀郝针两眼一垂,泪水在眼眶里转呀转地,像小时候一样,伸手便要去拽荆阎的衣袖,却给后者一脸嫌恶地甩开手,反手一推,将毫不会武功的荀郝针猛力推出房外,直撞二楼护栏。 猛烈的撞击声惊动了一品楼所有的人,荆艳瞧这场面当然知道发生了啥事,暗暗叹了口气,回头忙安抚前来寻芳的客人。 楼上,荀郝针被这猛力一撞,疼得冷汗直冒,左手扶着护栏正打算橕起身子,剧烈的疼痛从指尖传来,十指连心,痛得荀郝针眉头纠结,刷白了脸。 荆艳听闻撞击声,抬头瞧了眼楼上的状况,柳眉一竖,暗中打了个手势,几个姑娘会意点头,上了楼将荆阎连同荀郝针各自带到不同的房间,这才没扫了前来寻芳客人的兴致。 霓裳看了荀郝针的伤势,柳眉倒竖,怒道:「阿阎你这是做什么?小针不懂武功,你居然这么用力推他?现在可好,把人家手指弄伤了,你要咱们怎么跟县老爷还有夫人交代?」 荆阎无意伤了人,心里也不好过,可是一想起让他丢脸到家的那门娃娃亲,气就不打一处来,哼了哼,拉了门便出去。 霓裳叹气拍拍荀郝针的头,好言劝道:「小针,告诉霓裳姐,你是真的喜欢阿阎?」 荀郝针老实地点了点头,想起荆阎厌恶的表情,垂下头,难过地看着脚边的地板。 「小孩子的喜欢,跟大人的不同。小针,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的喜欢,是跟以前一样缠着阿阎要他疼,而不是真心地想和一个人相守?」 荀郝针抬起头,茫然看着霓裳。 不懂! 这两种有差别吗? 所谓的喜欢,难道不是指跟一个人在一起很开心,这样不就是喜欢吗? 霓裳看着眼前充满疑惑的脸,温柔一笑,「小针,总有一天你会知道这两种感情的差别,到时候你才有资格『喜欢』阿阎。毕竟,去掉你是男儿身的这个问题,阿阎对你的感情,一直都很认真。」 荀郝针凝视着霓裳,认真地道:「霓裳姐,谢谢你。」 霓裳妩媚地笑了笑,掐掐那张憨厚老实的脸,「谢什么?你跟阿阎我从小看到大,跟我的弟弟一样。你要是再这么见外,看姐姐会不会把你踹出去。」 第三章 之后荀郝针住进了一品楼,向来好脾气的他,就连被荆阎迁怒地当丫环使唤也不生气。 破晓时分,荀郝针推门进房,端看床上英挺的容颜,幸福地展露微笑,伸手轻拍熟睡中的人,正待温柔地唤醒他时…… 啪!一个巴掌就这么打在荀郝针的脸上。 「噢……」 吃痛声吵醒了床上的人,荆阎半睁着眼,见了眼前的景象,忍不住皱眉。「告诉你你多少次,在外头敲门就好,别随便进我的房间。」 荆阎拿开打在荀郝针脸上的手,不意外地看到一张鼻血直流、外加浮出一个巴掌红印的脸,嫌恶地皱眉,「拿块布擦擦,不然待会给我娘看见了,又骂我欺负你。」 荀郝针应了声,拿出腰间的白绢擦拭鼻血。 看着荀郝针的动作,荆阎又皱起眉头。已经告诉过他多少次,别在自己睡觉时一声不吭地靠过来。 当年被老娘一脚踹去西域周游列国时,跟着西域商队的人学了功夫,为了应付随时突发的危难,不自觉地养成了戒备的习惯。尤其在睡梦中,只要周边有什么动静,身体会立即不自主地攻击来袭的东西。 虽说回苏州后,已经告诫过所有人别在他熟睡时乱跑进房间,可偏偏这从小少根筋的家伙,总是今天说了明天忘,天天被自己打得鼻血满脸也不得教训,害他所剩无几的同情心全都冒了上来。 瞟了眼疼得猛吸气的荀郝针,荆阎走向一旁的矮柜,拉开抽屉取出装伤药的银盒,旋开盒盖,挖了些药膏。 「别动!」荆阎仔细要将伤药轻抹在荀郝针微略红肿的脸上,「到底要我说多少次?以后敲门就好,等我起身来后再进来,知道……」 见荀郝针跟前几回一样,没等自己说完就猛点头,荆阎无力地道:「算了!要你别再犯,还不如睡觉前我自己记得落锁。」 荆阎叹气下床,脱下衬衣走到柜子前挑了件衣裳换上。 一旁,荀郝针捂着发疼的脸颊,痴痴地瞅着那如刀刻般精练的曲线。 黑发下若隐若现的颈子,结实的背脊,宽窄适中的腰身,再往下…… 老天!臀……那臀…… 「荀郝针!你眼睛再乱瞟就给我试试!」 徒刚才下床,背后就有道视线紧黏在自己身上,而且越来越往下挪,再也受不了有人在背后明目强胆地对着自己的屁股直看,荆阎眉毛剧烈抽动,刚一握拳转身,便听见砰地一声巨响。 比自己还高出一个头的大个儿,就这样直挺挺地倒在地上,鼻梁下方还挂着两条长长的血痕。 荆阎伸脚踢了踢因为血气不顺横躺在地的人,确定荀郝针不会因此挂点后,跨过那倒在地上的障凝物,潇洒离去。 中午时分,荆阎从距离一品楼三条街外新开的那家店铺回来。 店铺是前不久开的,专门卖些西域外地稀奇难得的货色。 荆阎这些年跟着商队在塞外各处走动,见了许多中原地区没有的东西,回程时带了些上路,本想转卖赚些零头也就足矣,怎知客人们对这些异民族的玩意儿是越瞧越上眼,许多富商地主们纷纷砸重金出手买回去。也就这么着,荆阎索性起了这间辅子,联络上之前认识的商队,带进更多特别的货物,转手得了不少银子。 才刚推开一品楼的大门,就瞧那楼里所有的姑娘都围着大厅内的一张桌子兴奋尖叫。 原来是荀郝针从一品堂拿来许多华丽精致的衣裳,每件可都价值不斐,绣工精致,看来这傻瓜还真傻呆呆给娘敲竹杠,搬来的都是顶极的绣品,也不知这时候一品堂的夫人是不是已经口吐白沫昏倒在地? 「哇,荀公子你可真大方,不然……今晚姑娘们全都陪你一个,算是谢谢你,你说好不好?」 也不知是谁起哄,刹那间姑娘们全围在荀郝针身连,撒娇地贴在他身上。 荀郝针整张脸红透,尴尬地连话都说不出,两手挡在胸前想跟姑娘们隔开些距离,但哪敌得过这群情场打滚的老手? 尤其他生涩老实的反应,更让这些姑娘们玩上了瘾,一会儿捏他的脸,一会儿掐他的手,一会儿又摸他的胸。 「啊!」 混乱中有人在他屁股上抓了一把,吓得荀郝针脱口惊叫,更逗得姑娘们娇笑连连。 「你们够了没?」荆阎竖眉喝道,一把将荀郝针从脂粉堆中拉出护在背后,「闹够了就给我滚开,不然这些衣服我全都扔到街上去。」 「哎哟,阿阎啊,姐姐们跟小针闹着玩的嘛!好了好了,姊妹们快去梳妆打扮,不要再玩阿阎他老婆了,反正等小针过门后多的是机会可以好好玩个痛快,今天就放遇他吧!」 「好,霓裳姐,就听你的呗!」 霓裳笑弯了腰,甩着水袖将精美的衣裳分了众家姊妹,也不管荆阎气到脸黑得都可滴出墨汁了,领着一班莺莺燕燕各自回房打扮。 扯着荀郝针胸前衣襟入了后院,拧眉看着那张沾满了胭脂唇印的脸,取过挂在衣架上的绢帕递去。 「擦擦,满脸的胭脂印,瞧了难看。」 荀郝针咦了声,衡去铜镜前一瞧,忍不住哎叫:「天!」 「我说你,不喜欢她们这样闹你就躲开,就算推开也成,你这反应,下回她们肯定还这样闹。」 荀郝针腼腆一笑,「姊姊们没有恶意。」 荆阎横了他一眼道:「算我多事。」 「不,不是这样,我、我……」 「还有别的事?」 「没……」 「那就把脸擦干净,然后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别在这里碍着。」 「阎。」荀郝针透着神采的眼眸微暗,将荆阎紧紧搂住,「我喜欢你。」 「我说你啊。」轻松挣开荀郝针的双臂,抽走他手中的绢帕,拿起桌上茶壶,将壶内茶水倒在帕上,仔仔细细将他脸上的红印一一擦去。 「我说你,做兄弟不好吗?这件荒唐事就当作没发生过,阎哥依然疼你,何必这般死心眼?况且你懂得什么叫爱吗?爱跟喜欢,是有差别的,你懂吗?」 荀郝针僵了,先前霓裳姐说过的话,现下又从阎哥哥口中说出。 喜欢? 爱? 喜欢荆阎,喜欢他的人、喜欢跟他在一块、喜欢有他陪在身边的感觉。 这些难道不等同于爱? 街上充斥着各种声音,叫卖声、谈笑声、车轮行进滚动的声音,却无一传入荀郝针耳里,彷佛所有声音全被隔绝在厚重的廉幕外,就这么失神般漫无目的走着,连自己是怎么离开一品楼的都想不起来,脑海中缭绕着尽是方才荆阎说过的话。 什么是爱? 爱与喜欢又有何分别? 何谓至死不渝? 何谓悲欢与共? 生死相许是怎样的感觉? 白头偕老又是如何? 荀郝针离去的隔天,一品楼来了个不速之客,浩浩荡荡携来二十来个跟班。五彩缤纷的艳丽服饰,还穿戴银制的手璎串链等饰品,女子豪迈地弓起一脚踏在椅面上,拍开酒瓶的泥封,如饮清泉般喝着上等的烈酒。 「哇,好喝好喝,中原的酒真是好喝。阎,怎么弄的?让我手下学学,回去也弄上一弄,肯定赚钱。」 荆阎表面上眉眼不动,可桌面下双手握拳握得死紧,恨不得掐死眼前的女子,气得连说话都开始变得有些咬牙切齿。 「安格,怎么是你搬货来,你哥呢?」 「我哥?忙得哩!忙着追他的亲亲宝贝儿,若不是我还记得他答应给你送货,你这批东西怕是放到烂他也不会记得。」 「贝努又有新欢了?」 安格竖起食指摆在荆阎面前左右摇摇,道:「不是新欢,是……」 说了一半,安格转头对着身后的一个跟班问:「那玩意儿的汉话怎么说啊?」 被问话的人一拱手,恭敬地回答:「禀公主,是『挚爱』!」 「对对对,就是这个,挚什么爱的。小乖,回头赏你。」 「谢公主!」小乖一拱手,默默退回安格背后。 荆阎瞠大了眼,正准备喝下的茶水洒了一裤裆,结结巴巴地开口:「你你你……确、确定?」 「就是因为我哥跟他的亲亲太恶心了,恶到我待不下去,只好跑来中原玩玩,顺道帮你送货。」 荆阎顺了顺气,狂笑,「哈,贝努终于栽在女人的手里,活该!」 想当初西天取经头一个遇到的西域商队,就是由贝努带领,各部落都有贝努的女人,数量多到令人咋舌的地步。经过的路线与其说是经商之路,倒不如说是贝努的后宫之旅,就算撇去贝努王族的血统不论,光是分布各地的红粉知己,难怪每到一处总有佳人殷殷款待,伺候之周到,不差于一品楼的顶极贵客。 安格甩甩手,腕上的银铃甩得叮当响,表情说有多奸诈就有多奸诈。「我有说是女人吗?我哥的亲亲可是有八只尺……」 「公主。」先前被问话的小乖,猛地徒安格背后跳出,纠正道:「是『八尺』!」 安格点点头,笑道:「喔,我哥那亲亲是八尺男儿耶!压得我老哥整晚又哭又叫,隔天走起路来都奇奇歪歪。」 「公主,是『奇奇怪怪』!」 「喔!中原话还真麻烦。小乖,本公主没带错你,回头记得来讨赏。」 「谢公主。」小乖露出白牙笑笑,又退回去。 这边一主一仆乐得开心,没注意旁边的荆阎瞠目结舌,魂魄去了大半。 什、什么? 贝努的亲亲……是男人?而且被压的还是……贝努? 咚!清脆的一声,荆阎脑壳着地,晕了过去。 安格手捧一碗清水,认真地对旁边的荆艳问道:「姨,你确定这样没错?」 荆艳一手用绣帕捂着嘴,一手叉在腰侧,贼笑指挥着:「就是这样,来,公主您先吸口水,吸气,然后憋着,准备好没?」 安格憋着满嘴巴的清水,用力吸足了气,点点头。 「来,一、二、三。」 噗——清水徒安格嘴中喷出,散成大片水花,直直射向昏迷在床上的荆阎。 冰凉的液体冷不防地喷在脸上,就算再怎么昏迷,这般折腾下也给弄醒了。 荆阎从床上吓醒过来,恶狠狠地瞪着雨个幸灾乐祸的女人,满脸的水珠还不停向下滑落。 安格兴奋地拍手,乐得开心,「荆姨你这招真有用,刚才我推了他半天都没醒来,还是姨属害。」 荆艳掩嘴贼笑,「好啦!人醒了,公主您要什么尽管吩咐,我家这小子水里来火里去,任凭您使唤。」 荆艳边说边收走先前装满清水的碗,随手将房门掩上。等莉艳一离开房间,安格收起方才玩笑的神情,走过去坐在床沿,举起袖子抹去荆阎脸上的水花。 荆阎顺势捉住安格的手腕,正色问道:「你亲自来中原,目的到底是什么?」 平日里笑闹归笑闹,可对于贝努与安格这两个曾经有段生死共命经历的兄妹,荆阎看得比什么都重视。三人虽无血缘的羁袢,但却比真正的兄妹还要来得亲近。 今日一见安格领着假扮商队的亲信前来中原,便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安格既不当下说破,也就随这小妮子胡闹。况且事情如果牵扯到这两兄妹的皇族身分,怕是没那么容易就能解决。 安格贝齿紧咬着下唇,不知该如何启口。 荆阎轻抚安格的脸,柔声道:「别想太多,直说无妨。」 「阎,对不起,安格对不起你……」红着眼,哭倒在荆阎怀中,哽咽地诉说。 荀巧巧紧盯着自家小弟的每一个动作,看着荀郝针将准备要上贡的绣品一件件清点好,看一个个箱子贴上封条,看着负责运送的官兵将箱子全抬上车。 最后,看着荀郝针在官兵们的护送下,对着自己挥了挥手,「姊,我走了。」 荀巧巧唯一的反应是,「喔!」 「女儿啊!」荀严揪揪女儿的衣角,望着儿子离去的背影,开了口。 「怎么?」 「小弟最近怪怪的耶!」 「嗯!」 「似乎有心事。」 「所以呢?」 荀严看了眼女儿毫无反应的脸,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问:「所以,你不偷偷跟去?爹怕针儿这样心神不宁会出乱子。」 不是他这做爹的不信任已经二十好几的儿子,只不过他家这宝贝天生就少了个心眼,除了刺绣以外,做什么事情都会出乱子,更别提像现在这样心不在焉的状况,这趟进贡,还不知这宝贝能否平安到达京城。 荀巧巧扯回被老爹揪住的衣角,附赠一记白眼,闷气地跺了跺脚。 「你以为我不想跟吗?小弟这样子我怎么可能不担心,要不是你手下的捕快蠢到姥姥家,连个山贼窝都摆不平,害我还得破坏形象去抓贼,本小姐用得着在这跟你一块瞎操心,我不早跟去了!哼!」 荀严慑于女儿的威势,一边陪笑一边抹着额头上的冷汗。 《纯情绣师》TXT全集下载_3 没辨法啊!全苏州的捕快,没一个功夫比得上荀巧巧,也是出于无奈下才让这个闺女带头扫荡贼窝,他这做爹的可也是十万个不顾意呐! 荀巧巧的本性一旦显露,怕是附近十来个县城的男人,都没人敢来提亲了! 呜,儿子已经给个男人定了娃娃亲,女儿眼看就快没人敢娶,他这堂堂县太爷为了老百姓的太平生活,可是拿了他荀家的香火在下注,牺牲好大啊! 荀巧巧扫了兀自哀叹的老爹一眼,对着站在背后的一大群捕快勾勾手指,捕快们各个背脊冷汗狂流,齐刷刷地冲到荀巧巧面前列陈站好。 「听说这山贼王最近打算强掳女子当什么押寨夫人,是吗?」 捕快头子恭敬地回道:「禀告小姐,是有这消息。」 荀巧巧眸中寒光爆射,唇角拐起阴险至极的冷笑,笑得在场所有人不自觉浑身颤抖,手心冒汗,就连荀严这做爹的,也不禁狂打哆嗉,开始反悔要女儿扫荡贼窝的打算。 「爹啊!既然人家贼主子想要个押寨夫人,咱们就给他一个。」 荀严抖着嘴角,害怕地问:「女儿啊,你的意思是……」 荀巧巧卸下冷笑,换上春风般的甜美笑容,前面的那排捕快没被这微笑迷了魂魄,反倒是两腿发软,牙根打颤咯咯作响。 「女儿的意思是我、嫁!本小姐倒要看看,这贼王有何能耐。押寨是吧?哼!谁押谁的山寨还不知道呢!」 咚! 「啊!老爷您醒醒呐,官老爷醒醒……」 「呜……官爷您太奸诈了,小的也想昏啊!」 「大哥大哥,老太爷昏倒了,怎么辨?大哥……耶?」 「老六你别推,大哥他站着昏过去了。」 远远的山中某处,某个山寨的某个房间内发出一连串的喷嚏声。 「哈啾、哈啾、哈啾……」 某个被通辑悬赏的山贼王在狂打半个时辰的喷嚏后,然后双手环抱在胸前,紧接着喷嚏之后,狂抖半个时辰的哆嗉。 第四章 官差护送着上贡皇宫的物品一路到了同县,当地的官员们免不了又是好酒好菜地招待。 要说这当官的可真不容易,光瞧那「官」字上下两张口,对上司的少不了三节五礼,对下属你也得时时照应,可国家那点俸禄哪里够用?所以说这从古至今,当官的各个贪、处处贪、无时无刻满脑子就想着要贪。这也是无可厚非、情非得以、不能自己、万般无奈…… 总归一句话:冤枉,不是他想贪呐! 就看那同县的官员们,平日里大事不张罗、小事不出头,活像个不带壳的两脚王八。可今日死盼活盼、拉关系走后门,终于等到云开得见月,终于捱到进贡的队伍绕来他们同县。 终于有个可以直接拍马屁、舔驴腿的大好机会,这些个「不得不贪」的官员们,像极了过气的老娼头,只要有个肯赏光的客人,当场就八爪章鱼似地攀黏上去。 送走了不知是第几批前来嘘寒问暖的官员们,荀郝针忍不住摇头叹气。 自己也不过就是介微不足道的绣师,没权没势,就连个官名也没有,与其耗费大把银两招待行贿,为何不多用点心思在老百姓的生活上,这样才是一个父母官该做的事情,不是吗? 而且,唉……这些个官们,难道不晓得皇宫里头的那两位有多精明吗? 为了确实掌握各地大小官吏的施政状况,除了有监察使外,更有为数众多的地下密探在监督记录各地民情上报朝廷。 荀郝针看着这一路上不断增加的箱子,里头全是到目前为止各地官吏贿赂来的东西,笔墨字画、金银珠宝、琉璃玉镯翡翠玛瑙,亮灿灿满满地装了一箱又一箱。 接着从装着绣品的其中一个箱子底部,拿出本书册,上头写着一行又一行行贿官员的名单与贿赂内容,乌鸦鸦地几乎快写满了半本,提笔蘸墨,将方才前来「问候」的官员名字添了上去,等墨迹全风干后,才又小心翼翼收入箱底。 没人知道每年一品堂绣织上呈皇宫时,为何路线总有些变化?更没人知道上贡的绣品里头,有着一本记录沿线官员品德的书册,每年都随着精致的绣贡一块献给当今天朝的君王。 夜色渐沈,荀郝针推开窗,微凉的夜风扑入房中。 离开至今,也有十多日了。 离开不单是为了进京呈贡,也为了好好想清楚,胸中这闷人的情绪究竟为何? 十天前 本想在离去前跟荆阎说说话,从小,他们就是情感极好的玩伴,不想就这样尴尬下去,以致渐行渐远。况且,这尴尬的局面还是自己一手造成。 荆阎被迫接受一个男人的告白,已经够难堪、够让他颜面尽失,更别说这娃娃亲被莉姨还有一品楼众家姑娘掺和胡闹,他那高傲的自尊定受不了别人闲语,就连走在路上,也有好事者故意跑来跟他恭贺与县老爷成了亲家。据说,背地里传的更不堪,说他婊子攀官,一品楼连男人都卖身。 众人的指责全冲着荆阎,对于自己,尽是包容与劝说,就他单纯、说他被人骗、说他被设计、更说他傻,何苦喜欢一个低贱的青楼之子。 从小,荆阎因为出身,没有一天不招人奚落,没有一天不遭人冷眼,但他从不认为有个一品楼当家的母亲是可耻的。他说,荆姨是最好的母亲,寡母一人将他扶养长大,别人家孩子有的,他没缺过,更有别人家孩子没有的娘亲满满的爱。 所以,每次踏出一品楼的门,他的腰杠一定挺得笔直,别的孩子欺负他也无所谓。能握手讲和的就和气对待;但对于出言侮辱他娘的,骂一句,打一拳,今天打不过明天再战,直到打赢逼着那人讨饶道歉为止。 后来,乡里间大部分的娃儿全跟荆阎拜了哥儿们,他那天生的性子让人乐于跟随,那年他远赴外地,包括自己在内,大小玩伴全哭成一团。 从前的事一幕幕浮现,荀郝针笑着看向远处,正要熄灯睡下。 突然,门板轻扣,外头有人压低声音探问道:「荀大人,大人您睡了吗?」 「还没,你进来吧!」 荀郝针下床点燃蜡烛,外头那人推门而入,礼貌地拱手道:「大人,小的是福诚镖局的镖师。」 荀郝缄点点头,拿了架上的外衣披在身上。 每年呈贡的队伍,因为惊澐在朝廷及江湖上的势力,所以有不少镖局倘若接了往京城的镖,都会跟着队伍一道前行,好走上一趟轻松且安全无虞的镖。 起初负责押送贡织的官差颇有微词,荀郝针却认为镖局这么跟着也是为了一家大小的温饱,何必如此计较?况且镖师的功夫不差,若有变卦,多些人相互照应也是好的。因此每年随着呈贡队伍上京的镖局,感激荀郝针的通融,私下总多拨了几位老练的镖师,暗中保护荀郝针与贡品的周全。 荀郝针见是熟识,慵懒地打了个呵欠,开心地问:「方叔,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冯方有些迟疑地开口:「大人……」 荀郝针皱眉,纠正道:「方叔,别喊我大人,听了一整天的狗腿马屁,耳朵都快听烂了,你可别跟着来那套,算我拜托了。」 冯方爽朗笑道:「哈哈,可不就是您准许咱们跑镖的跟在后头,让咱们一年中难得一回可以轻松赚到银子。咱们私底下感激您的人从没少过,别说是一句大人,就是要兄弟们拼命,咱也不后悔啊!」 「方叔。」 「好好好,应你这声方叔,称你……荀弟吧!」 冯方瞧着荀郝针颔首允诺,话锋一转,严肃地道:「荀弟,方叔深夜打扰不为别事,半个时辰前,几个负责今晚在外守夜的兄弟,逮到个贼。想说这些年来从没发生过此事,而且那些个贼,似乎是来偷贡织的。」 荀郝针一听,睡意全消,压低声音问道:「方叔,您确定?」 冯方摇头,「就是不太碓定,所以大伙兄才决定先压下那些贼儿,让我潜入县府内找大人……不,荀弟商量。」 「这事没跟官差们说?」 「还没。」 冯方直视着荀郝针道:「若给同县的官爷们知道了,不管这些贼是不是真的要来偷贡织,为了邀功,最终必会用大逆之罪处决的。」 荀郝针认同地点头,赞许道:「没错,幸亏方叔深虑。那贼人在哪儿?」 冯方比了个请的手势,「请随我来。」 客栈给几路镖局的人包了下来,安格与荆阎背对背地给绑在客栈角落的柱子上,绑的人没束多紧,可结绳却打得极巧,让人难以挣脱。 挣动地试了几回,两人手心全是汗水,安格垂下头道:「阎,放弃好了,我本不该拖你下水。」 看不见安格的表情,荆阎回握住她的手,「那个人对你很重要不是?能让咱们安格放弃尊严也要搭救的人,我又怎会袖手旁观?别沮丧,我们再试试,来!」 安格咬咬下唇,也紧握住荆阎的手,抬起头笑着应了声:「好!白狼的子民说什么也不该轻言放弃。」 康泰客栈外,透过门缝望着里头两人,尤其荆阎对那女孩温柔呵护的模样,荀郝针的胸口像是给人狠狠打了一拳,呼吸一滞,目光焦着在那俊雅的容颜,酸涩地开口:「那男的我认识。」 冯方愣了愣,怎么也没料到贼人竟是荀郝针的旧识,不太能相信地探问:「荀弟,你确定?这对男女说的不是中原话,怎么会呢?」 眼神不舍地从荆阎脸上移开,荀郝针对着冯方苦笑:「方叔,将两人放了吧!就说是误会一场。还有,别跟那男子提到我的身分,可以吗?」 冯方点头,应允道:「行行行,就按荀弟说的。」 「多谢方叔。」 「哪的话,最多咱们暗中再多派些人保护你,这两人功夫不差,兄弟们联手也耗了不少功夫才将之擒下。不过你放心,咱兄弟们绝对会让贡织安全抵达京城。」 荀郝针摇摇头,「不,小弟的意思是请方叔撤下那些暗中保护的人手。」 「那怎么成?这两人……」 冯方才说了一半,便给荀郝针截了去,面容有些苦涩,「求您了。」 事态至此,冯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看着荀郝针转身离去的背影,不知究竟什么原因让向来温和的一品堂当家如此痛苦? 推门而入,冯方招来镖局兄弟解开安格与荆阎身上的束缚,表示此乃误会一场,以为两人是来劫镖,并备上好酒好菜自罚三杯,以示歉意。 安格对于中原文化不甚了解,呆望着满桌的酒菜,荆阎则接过冯方面前的一缸酒,捧着缸底仰头灌下,豪爽的架式让终年行走江湖跑镖的众人大呼过瘾。江湖人多不拘小节,应服强者,先前见荆阎在众人转攻下游刃有余地抵挡接招,若非为了挡下冯方拍向安格的一掌,被其它人联手拿住,这会儿或许还僵持不下。 酒过三巡,尤其安格这女娃居然边灌两缸极烈的烧刀子,更是让这群江湖汉子拍桌喝采。 荆阎毫不担心地向冯方探问解送官差的情况,反正安格这野丫头酒量极好,还没几人能喝得过她。 「冯兄,你说不知道?」 冯方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哈哈大笑,「兄弟,冯某不过一介镖师,跟着官爷的后头送镖,也不过是因为这条道上有惊大宰相罩着。一年也就这么一回能轻松跑镖,什么官爷的情况,冯某哪有那能耐知道?」 荆阎尝了口浓烈的酒浆,轻笑,「可方才这里的人,说冯兄要去请示官爷呐!」 冯方眼底闪过一丝警觉,含混地道:「今晚抓到个贼,冯某总要跟那些个官爷套套交情,说不准还有什么赏金可拿。算兄弟幸运,冯某才到官衙就给那门房弄了一肚子气,气得干脆放了你们换人情,说没准有天还需得你帮忙。不过,你为何要冒风险动贡?被抓到可是要杀头的。」 荆阎瞥了眼兀自与一桌子人拼酒的安格,叹了口气,「救人!」 「救人?」 「荆某有位朋友被挟持,威胁以贡品换人,若非如此,在下何必冒这风险?」 冯方闻言惊得摔落手中酒杯,「兄弟,竞有人如此猖狂,要抢夺贡品?」 荆阎浅笑,饮罢最后一滴酒浆,起身拉着兀自灌酒的安格,往客栈门口走去。 「兄弟,且慢!」 荆阎止步,背对着屋里所有的人,沈声道:「荆某粗人一个,酒后失言,冯兄您莫要当真才是。」 一句话,点醒冯方。 胆敢挟人威胁劫取贡品的人,不论其目的为何,都不是他一个小小镖师可以碰得起的人物。今夜这席话,是荆阎为报答自己没有上报官府,让他还有线机会营救那个被挟持的朋友,所以才坦然说出。 可是劫贡这等杀头诛九族的大罪,无论最后结果成或不成,只要曾经知晓消息却未通知官府者,都将被处以共谋之罪,不仅这整个客栈的兄弟性命不保,就连家中老小也无法幸免于难,荆阎的话是为了保住他们的性命而说。 冯方大掌一拍桌面,整张木桌应声断成两半倒在地上,朗声狂笑:「哈哈哈,冯兄?哪里来不认识的臭小子?我冯方可是你叫得起的?哼!你奶奶的,老子喝酒喝得正爽快,你敢再坏了我的酒兴,老子跟你拼命。滚滚滚,还不快滚?」 荆阎背对着冯方,脸上浮现淡淡微笑,一手抓着安格的臂膀跨过客栈门槛,手向后方挥了挥,逐渐消失在黑夜。 之前跟安格拼酒的壮汉抠着脑袋,摸不着头绪地问:「冯大哥,这什么跟什么啊?」 冯方脸色一沈,郑重地道:「大家听着,今晚的事一个字也不准传出去,否则就是跟我老冯过不去,知道吗?」 「可是……」 冯方睨了眼开口的壮汉,拍开尚未开封的老酒,给每人各斟满一大碗,「听着,今晚咱兄弟高兴,喝了一晚的酒,啥屁也没发生。醉了的就给我回房睡觉,没醉的给我继续喝,没醉不许离开。」 话说至此,所有人全明白过来,纷纷喝下冯方递来的酒,然后醉醺醺地返回客栈楼上的房间睡觉。待所有人都酒醉回房,冯方走到门口,望着街道尽头不见景物的一片黑暗,重重叹了口气,默默地将门掩上。 第五章 荆阎与安格两人一路无语地走回落脚的客栈,刚跨过门槛,便见一人坐在客栈里头,愣得停住脚步,半晌后,才示意安格先回客房。 荆阎对着那人道:「有什么话,到我房间说。」 领着人入了自己那间房,点上烛火,荆阎脱去外衣,双手环抱胸前,翘脚坐在床头,不悦地道:「你跟踪我?」 荀郝针苦笑:「没有。我只是白天恰好在这里办货,偶然在街上看见你,忍不住想见你,仅此而已。」 「那好,你见着了。门在那,恕荆某不送。」荆阎冷冷一哂,比了个送客的手势。 疏离冷漠的语气,ι让荀郝针痛苦地抓紧胸口,压抑苦涩的情绪,问:「那女子是谁?」 「一个我非常重视的人。」 「你喜欢……不,你爱她?」语气不稳地探问。 荆阎拧眉,非常不耐烦。「你半夜跑来,就是要问这个?」 「我只是……」 「只是什么?」 荀郝针慌乱的模样,不知为何,竟让荆阎莫名光火。 「难道就因为你说的什么爱,就可以干涉我的事情?荀郝针,谁给你的权利来过问我的事?」 「我没、没有,我……」 荀郝针慌乱挥舞着双手,落入眼底的,是他从未见过的神情。疏离、冷淡,彷佛在他眼里,自己什么也不是。 不是感情交错的人,不是兄弟,不是玩伴,就连擦身而过,偶然视线交错的路人也不是。 恐慌,彷佛长满荆棘的藤蔓,在荀郝针心里蔓延遍生。慌乱起身,探手抓住了荆阎垂落腿侧的衣袋,脚下却给桌脚绊倒,眼前景物一晃,身子向前扑倒坐在面前的荆阎。 「你压够没?」 「对不起,再一下,再一下就好……」 「快起来。」 「我爱你。」荀郝针橕起身,凝视着身下的荆阎。 心,剌痛。 「那是你的事,与我何干?」 「阎,我从来没有奢求什么,只要能默默地待在你身边就满足了,可是你难道边这点机会也不能给我吧?」 荆阎依旧冷漠,推开压在身上的人,「一品堂的当家、官家之子、当今皇上跟前的大红人,你要什么女人没有?就连男人也会排队等着你挑。你要的感情,我给不起,也没有。」 「为什么?」 「当你的娘亲为了生存,日日周旋在男人间,被人骂、被人唾弃、被人鄙视,就为了你挂在嘴上的爱。你别再天真地以为有爱就能够冲破世间上一切的枷锁,什么狗屁爱情,全是粪土不如。若不是因赫它,我娘能成这样?给男人们捧着搂着,人前笑人后泪,还要招上人家一句贱人。」 「阎……」 「干脆今天全说破,当初对你好,护着你,全是不安好心。因为只要有你跟在身边,就没有人敢瞧不起我,有个县官大老爷宝贝儿子当挡箭牌,你不知道有多好用,多少地痞流氓连砸店都不敢,更别提那些想透过我巴结你,进而跟你爹拉关系的人,暗地里我得了多少好处,你知道吗?」 荀郝针脸色苍白,抓着荆阎的肩,抓得指尖都泛了白,「不,这不是真的,不是……你骗我!」 「我骗你?」荆阎哼了声,「你笨的跟驴似的,我若不骗你,一品楼能有这般风光?」 啪! 荆阎抬手给了荀郝针一耳光,推开箝制,从地上爬起,使劲将荀郝针推出门外,冷眼看着他从楼梯滚下,狼狈跪倒在冰冷的地面。 「别再来招惹我,徒此以后,再也别出现在我面前,否则别怪我不留情面。」 「阎,我……我……」 不爱了! 不再说什么爱不爱了! 是不是这样,就能保留在你心中的位置? 如果是,那他再也不说、不提了。如果这么做,能回到从前,那就……不爱了…… 满满的话,到了嘴边,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厌恶这般口拙的自己,失去光彩的眼眸无措地乞求着高高站立楼梯上方的人,卑微的模样,让荆阎胸口抽痛。 原本趴在柜台打盹的店小二被嘈杂的声音吓醒,见这场面整个人全呆了。 胸口的痛,令荆阎失去平素自傲的冷静,转头冲着店小二怒吼:「把这人给我轰出去。」 「咦?」 「没听见吗?把他给我轰出去。」 「是是是。」店小二吓出一身冷汗,摸着脖子蹑蹑靠近荀郝针。「这位爷,小店已经关门,您请回吧!」 荀郝针抬头,心痛得滚落满脸泪水,哑着嗓子唤道:「阎,你要利用就利用,我不在乎,不要这样,不要赶我走,阎……」 「荀郝针,我都说破了,你还要犯贱到什么时候?」 「我说我不在乎啊!」 「滚!」 「阎……」 「伙计你在干嘛?没听见我说的话吗?把人给我轰出去。」 店小二夹在两人中间不知如何是好,急得直搓手,拼命拉着跪在地上的荀郝针劝道:「爷,您还是快走吧,小的也不好做人哪!求您了好不好。」 荀郝针抖着双腿,橕起身子,在店小二半推半拉下,踉跄步出客栈。 预定的计划乱了套,隔日荆阎与安格手下的数名勇士,看着用钱换得几名衙役与同县各官员家仆那得来的消息,重新布局下手的地点。 安格被荆阎喝令不许参与,说什么关心则乱。 焦急的心又烦又气,追问了几次,都被荆阎那强冷到不能再冷的死人脸吓得只好乖乖闭嘴,也不晓得昨晚阿阎跟那个中原人发生了什么事,居然能把他惹毛成这副德行。 安格闷在落脚的民宅小屋中,心情不好地冲着小乖吼:「什么关什么乱的?本公主可不像汉人养在笼子里的乌龟!」 才说了两句,小乖不改本性地纠正道:「公主啊,荆爷说的是『关心则乱』,也是为了公主您好。还有那个,不是乌龟,该说『大家闺秀』。」 安格甩了小乖两大白眼,扯着他的耳朵怒吼:「臭小乖,本公主现在哪有心情学汉话,你再敢纠正我一次试试看,回头阉了你,送进汉人皇宫当小太监。」 小乖咧咧嘴,吐舌求饶:「好公主最疼小乖了,小乖不多嘴,您别阉我啊!」 安格被小乖夸张的表情逗得笑了,可迷人的笑容随即一散,担忧哀愁取代了微笑渲染整张俏丽的脸蛋。 小乖暗自叹了声,迅速换上淘气讨好的表情,拉着安格的手,「好公主,小乖可是第一回来中原,反正荆爷也不许咱们过问救人的事,公主可不可以带小乖去街上晃晃?这回跟公主出来,小乖想带件东西给家乡的母亲,这礼物若是公主来挑选,我娘知道了肯定会很开心。好不好嘛,公主?」 安格赏了小乖一个爆栗,知道这鬼灵精想让自己心情好点,假装板着脸道: 「好吧,看在大娘面上,依你了。」 小乖兴奋地蹦跳,拉着安格旋风般就往街上跑。 被小乖半推半拉来到热闹的市集,看着小乖难得表现出一个十三岁小男孩该有的模样,安格不禁莞尔一笑,冲淡了些许焦急的心情。 「公主公主,这什么啊?」小乖拿着个东西追问。 「笨!画糖,可以吃的啦!连这点东西部不懂,亏你还负责教本公主汉话。」 小乖顽皮一笑,耸耸肩,赖皮地回答:「小乖只跟娘亲学汉话,哪像咱们公主行万里路,懂得可多了!」 安格又赏了个爆栗,「嗟,行什么鬼?又欺负本公主漠话不顺溜,回头叫皇兄找个又笨又丑的男人把你『嫁』出去,看你还能不能再欺负我。」 小乖垮了一强圆脸,哀嚎:「公主。」 「我哪是什么都懂,只不过你拿的东西以前那人也……」忆起昔日情景,痛苦地抿白了唇,「那人……曾经买给我过,曾经……」 小乖绞着手指,恨死自己什么不提,偏生提到了公主的伤心处。笨蛋笨蛋笨蛋,小乖你是大笨蛋! 「对不起,冒昧打扰姑娘,在下有些话想与姑娘单独谈谈,不知可否?」 一道声音打破了两人的沉默,侧过头,见一男子面容憔悴,拱手行了个礼,开口邀约。 没等安格反应,小乖手臂一伸,挡在安格身前,对着男子冷冷回答:「公子对不起了,我家小姐不与外人交谈,公子请回吧!」 小姐二字,巧妙地掩饰了安格的身分,却也故意凸显男子的居心不良。 男子愣了愣,有些不知所措,慌乱地挥手,「我不是搭讪。唉,我是……姑娘别误会。」 最后男子叹了口气,道:「我想帮阎哥哥,荆阎。」 「你认识阿阎?」安格吃惊地瞪大了眼。 男子苦笑,点了点头,道:「我知道荆阎有些麻烦,姑娘若肯赏光谈谈,这麻烦不难解决。」 安格摸着下巴打量着男子的脸,奇怪,怎么有些熟悉的感觉?怪了,我在哪儿过啊? 「小姐,我们走啦,不要理这个陌生人啦!」 小乖警戒地拿眼珠子瞅着无端冒出的陌生男人,看似撒娇实则将安格护得滴水不露,若这男子敢对公主打什么歪念头,绝对让他死得难看。 「呀,我想起来了,你不就是昨晚来找阿阎的人吗?」 相较安格一脸恍然大悟的神情,男子,也就是荀郝针,气息略显虚弱地道:「就是我,在下荀郝针,见过小姐。」 安格喔了声,点头道:「好,我同你去。」 「公主不可以。」小乖拼命摇头,没注意自己说溜了口,只是一个劲地想要阻止自家公主鲁莽的行为。 「你也一块去。」安格不由分说,拽了小乖的脖子就走。 小乖被挟在半空中,「呜,不要去啦!」 人家会被荆爷砍死的,呜…… 安格低头在小乖耳边悄声道:「你不去,本公主哪知道这汉人说啥鬼话。再罗嗦,照阉!」 「……」小乖可怜巴巴地看着裤裆,委屈闭嘴。 荀郝针领着两人一路往人烟稀少的地方走去,最后出了城,来到城外河堤。此时正逢春残,花落草畏,逐渐步入炙熟的炎夏,眺望远方,山野间尽是一片浓绿。 河堤上,垂杨千万缕,清风卷起柳枝飘舞空中,袭来一阵舒爽凉意。 小乖终于被放到了地面,在安格示意下,恭敬地问:「公子领我主仆来这,究竟所为何事?」 荀郝针面色凝重,背过身望向远处群山,「荆阎为了姑娘,正计划劫取贡织吧!」 此话一出,安格与小乖眼底闪过警戒,指尖不着痕迹地移向暗藏在身上的匕首,无声无息地将刀刃推出护套。 荀郝针对背后霎时间涌起的杀意浑然未觉,语气依旧。 「姑娘若信得过在下,便可兵不刃血获得贡织,这笔交易,可成?」 安格皱眉,显然听不太懂他说的话,下巴一抬,示意小乖应付。 小乖点点头,对着荀郝针微笑质问:「公子在说笑呐!什么贡织?什么交易?小的可迷糊了!」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纯情绣师》TXT全集下载_4 荀郝针沉沉叹气,拍拍小乖的脸。 「我知道你家小姐不是中原人,也知道她现在大概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只是你可明白,荆阎要为你家小姐做的事,会为他带来杀身之祸?而且不但荆阎要送命,就连荆姨也将受斩首之刑?」 小乖刷白了脸,僵在原地,就连安格连连以眼神询问也没瞧见。 「不光如此,但凡参与行动的人,包括他们的家人,都将处以极刑。」 「怎会?」小乖张大嘴,呆滞地看着男子。 荀郝针苦笑,蹲身与小乖同高。「中原律法不比外疆民族,更遑论皇家的东西,平民更是碰不得,碰了,便得抵命。如何?你能代你家小姐做这笔交易吗?」 小乖合上嘴,回头对安格叽叽咕咕说了会儿,只见安格同样刷白了脸,惊恐的目光看向荀郝针,显然荆阎并没告知她整件事情的严重性。 看来,阎哥哥很爱这位姑娘。若非爱到深处,怎舍甘愿抵了性命要帮她劫贡?又怎会隐瞒为她的牺牲? 一宿未眠,敲种了脑袋却想不出半个能让荆阎免去祸患的法子,恨透自己蠢笨的脑子,怎么就不能像姊姊一般剔透玲珑心?怎么就只能笨到眼睁睁看着阎哥哥送死?难怪娘亲摇头、难怪姊姊生气。为什么自己就不能生得聪明些?为什么就不能生得好看些? 「喂!别发呆,我家小姐答应跟你做这笔交易了!」 荀郝针回过神,见小乖递来个刻着狼头的银制饰品,颔首接过,接着徒怀中拿出个油布包裹的物品,交给小乖。 「明日子时,城内西南方清凉寺,将会放着十五口大箱子,请自取。」 小乖晃晃手中的包裹,不解地问:「这是什么?」 荀郝针起身,拍拍衣摆上的尘土,直视着安格道:「这是在下的唯一请求,请姑娘无论如何将这包东西安全地送交京城宰相府,而且不能让任何人打开这包裹,姑娘可否允诺在下?」 安格低头看着小乖手中的油布包裹,听着小乖转述的话,点头道:「这狼头银饰是我族的圣物,我安格对它发誓,就算是死也会将东西送到宰相府。好,我答应你!」 听着小乖将安格的话用中原话转述一遍后,荀郝针吁了口气,浅浅一笑,「那便多谢了。明日子时,在下必将箱子安放在寺院中,还请姑娘准时去取。还有,请姑娘忘记见过在下之事,如此方能替荆阎免去灾祸。」 小乖看着荀郝针逐渐远离的背影,掂掂手里的包裹,道:「公主,您相信这男的吗?没名没姓的,谁知道他说的话会不会是假的?」 凉风吹走安格戴在头上遮掩的宽帽,帽子下浅褐色的发丝被风纠结成一团,同样望着远去的身影,拍拍小乖的脑瓜子,微笑道:「小笨蛋,那眼神我懂得,为了荆阎,他不会骗我们的。」 小乖头摇得跟波浪鼓似地嘟囔着:「小乖不懂,这跟荆爷有什么关系嘛?」 「等你长大,有一天你舍懂的。」 「唔……」 小乖扁扁嘴,踮起脚尖, 非常狐疑地看着远处只剩米粒大小的影子。 有一天,我也……会懂吗? 第六章 子时,清凉寺—— 朴素到几乎有些荒凉的寺院,在无月的夜里倍显诡异。 荆阎仍然怀疑地打量着正指挥那二十来个贴身侍卫的安格,双手环抱胸前,低声开口:「安格,你怎么会知道贡织摆在这?」 怎知安格却用一种冷漠至极的语气回问:「阎,你有喜欢的人吗?喜欢到甘愿拿命换他幸福的程度?」 荆阎冷哼,鄙夷斥道:「没有!」 「阎,以乾妹子的身分说句话,其实有个人一直默默地在爱你,希望你别等到失去后才开始后悔。」 说完,安格一抬手,连同那群侍卫,分别从不同方位窜入清凉寺,消失在荆阎视线范围。 荆阎低下头,目光凌厉地扫向负责把风的小乖。 「说!你跟安格今天出门去见了什么人?连我隐瞒不愿她知晓的事情竟也全知道了。」 小乖眨眨眼,歪着脑袋,模样可爱地笑了笑,「荆爷,小乖若是说了,会被公主阉成小太监,而且荆爷以为,公主命令不许说的事情,小乖会说吗?」 荆阎不悦地哼了声,目光转向清凉寺,不再吭声。 半柱香的时间后,以安格为首,侍卫们分做四队,各抬着一口漆木箱子,箱口上还封着显眼的皇条,里头装的自然是一品堂今年上呈皇宫的绣品。 「没埋伏?」荆阎皱眉问道。 侍卫们将十五口大箱子装入早已备好的马车上,足尖一点,端坐在马车前方,安格拉起疆绳,对着荆阎感激地道:「阎,我绝不能让你甚至是荆姨因我而送命,接下来的事情,我自己解决,无论那人救不救得出,安格永远感激你。阎,你永远是我最敬爱的大哥。」 荆阎怒视着安格,语气凌厉,「认我是大哥,就命令小乖收了埋在我身上的蛊,然后一起去救人。」 安格抹去夺眶的泪水,笑着摇头,「不行!我不能让荆姨失去她唯一的儿子。小乖你听好了,带上我给你的东西,押着荆阎立即返回苏州,没见到荆姨你一刻也不许撤蛊。」 小乖对着安格跪倒在泥地上,呛着哭音道:「小乖誓死遵从公主的命令,愿白狼大神保佑公主,救出我们的驸马爷。」 安格点了点头,马鞭朝空中一甩,「驾!我们走!」 五辆马车刹那间如箭矢般射去,迅速消失在黑夜中。 小乖恭敬地对荆阎一拱手,道:「荆爷,该回苏州了!」 荆阎冷笑,出手掐住小乖的咽喉,「不想死就给我收了那蛊毒,我不能看着安格去涉险。」 小乖脸色涨成紫红,却毫不在意地道:「爷别忘了,小乖只受公主一人差遣,就连贝努大王子,也不能让小乖违背公主的命令。而且爷若掐死小乖,情况可能不妙。」 荆阎收手,任由小乖摸着喉咙直喘气,哼道:「我倒忘了,白狼族里第一的巫师,掐死你,情况的确不妙。」 小乖顺了顺气,换上天真无邪的笑容,比了个请的手势,「就说荆爷是聪明人。请吧,小乖还得遵照公主指示,将您送回苏州。」 敛下先前的怒气与担忧,瞥见小乖脖子上鲜红的指印,荆阎歉疚地叹了口气,蹲下将小乖抱在胸前。 「对不起,一时气昏了头,小乖你还好吧?」 突来的暖意让小乖反应一滞,缩进荆阎怀晨呐呐地道:「爷您别生气,公主也是怕您被牵连,若有什么万一,我们怎么对荆姨交代?所以……」 荆阎收拢双臂紧紧搂着小乖,温柔地道:「刚才下手重了。小乖,我放不下安格,况且她刚才只命令你押我回苏州,待见到我娘后便可撤蛊,所以我们现在立即赶回苏州。」 小乖抬头,狡诘地眨眨眼,「多谢荆爷不逼小乖违背公主的命令,只要见了大娘小乖立刻撤蛊,公主可没说什么时候才能撤,所以若能早点回去,还可以赶上去帮公主救人。」 荆阎手一抄,提着小乖衣领跨上马背,一抖疆绳,策马飞奔。 五日后,苏州—— 原本要花上近十天的路程,在千里良驹日夜奔驰下,五日后便回到了苏州。 标着苏州二字的地界石碑依旧矗立在官道旁,上回跨入苏州:心中盼望着与当年可爱的针儿重逢,却发现原来粉嫩的荀郝针成了高壮的大男人。 被蒙骗的不甘笼罩全部思绪,每见荀郝针一回,便更加厌恶一分;每厌恶一分,就更唾弃自己一分。 从小到大,憨厚近乎笨拙的荀郝针几乎没有小孩子愿意理会他,小小的身子委屈地缩在角落,欣羡地望着远处打闹嬉戏的其它小孩。 第一眼看见那小小的身影,想起自己也曾是被人排挤的孤单小孩。然而,不同的是,胆敢耻笑辱骂挑衅他的人,全被打趴在地上。孩童服从强者,之后自己俨然成为附近娃儿的头头,而荀郝针,却只是默默地站在远处渴求,不敢靠近。 「荆爷,您不快去见大娘,在想什么?」 小乖询问的声音将荆阎拉回现实,两腿朝马腹一夹,骏马踱开步子,不急不徐地跨入苏州地界。 方转过街角,便瞧见大批官兵立在街道两侧,而街道旁,竟塞满了人群。 荆阎抱着小乖下了马背,一手拉着疆绳绕过人群,来到一品堂后门,伸出手,还没碰到门板,恰好里头的人也同时将门往里拉开,门里门外,两人皆是一惊。 「啊!死小子、臭小子,想把老娘吓进棺材吗?」 荆阎抽了抽眼角,毫不客气直指门里的荆艳,对着小乖道:「人见着了,可以撤蛊了吧?」 荆阎低头瞅瞅小乖,「你家公主的人救到了没啊?」 小乖摇摇头,「不知道,小乖什么都不知道。」边说着,边朝着荆阎的脚背狠狠踩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痛,荆阎下意识地弓起被踩疼的脚,惨叫了声:「痛!你干嘛?」 小乖笑得无辜,摊开手掌,上头多了个碧绿色的小虫,「撤蛊啊!」 荆艳不知两人在搞啥把戏,揪住儿子的手臂便要往街上跑。 「娘,街上都是官兵,看样子发生了大事,你干嘛还往街上跑?」 「废话!当然是大事,荀老爷就要给押入牢车解送上皇城了,这一去之后不知还回不回得来,咱母子两个平日受他不少照顾,这最后一程能不送吗?」 荆阎呆了呆,不可置信地问:「荀老爷忠君清廉,从不欺压百姓,怎么就犯了大罪?」 荆艳重重叹气,「唉,贡织被劫,荀老爷说什么也脱不了干系啊!」 胸口一紧,沉重的空气压得荆阎几乎喘不过气。 「你、你说什么?贡织跟荀老爷有关?」 荆阎甩了记白眼,极度不耐烦地道:「笨儿子,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小针他家的一品堂,早在多年前就被皇帝钦点列为贡织,这些年来都没出乱子,怎知道今年竟然给人劫了去。荀老爷还算好了,只是被押送上京,小针可惨了,听说贡品被劫的第二天就被关入同县的大牢拷打,唉,不知能否活着出来啊!」 「什么?」 残酷的现实狠狠捶向荆阎胸口,耳膜像是被刺穿了般,完全听不见任何声音,这些天来一幕幕的情景如走马灯在脑海中闪遇。 冯方的恩情、安格的坚持,还有那荒凉阴森的清凉寺…… 什么样的人,能说动冯方等人不去报官却纵放劫贡钦犯? 什么样的人,能说破自己一直隐瞒的事情,以致安格宁可使用蛊毒也不让自己再涉入劫贡救人的计划? 什么样的人,能在官兵重重包围下,将贡织隐放在人烟稀少且偏僻的清凉寺? 两手按着小乖的肩膀,荆阎颤抖双唇,话不成句。 「你说……那天你跟安格到底见过什么人?」 小乖紧咬着嘴,困窘地扳弄手指,「我……」 忽然间,啪地一声,荆阎双膝落地,跪在小乖面前激动地道:「我求你!」 「荆爷,您别这样。」 小乖泪水滑落,死命拉扯着荆阎的衣袖,「荆爷,您是小乖跟娘亲的大恩人,别跟我跪啊!我说我说,爷您快起来,求您起来。」 「求你!」荆阎任由小乖拉扯,固执地跪在原地,动也不动。 小乖咬咬下唇,抹了又抹不断流下的眼泪,哽咽道:「那天我跟公主上街,来了个男子,说他有法子既能让荆爷免除灾祸,又可让公主夺得贡织。」 「男子?」 小乖点点头,「对!不过他似乎知道荆爷。」 「我?」 「嗯,因为我记得,那个人称荆爷叫『阎哥哥』。」 眼前一黑,突来的晕眩几乎让荆阎软在地上。 阎哥哥! 世间上,仅有一个人会如此喊他的。 曾经,花丛堆中,粉嫩玉琢的小人儿躲在里头哭泣着。 曾经,两手拉勾,要当夫妻,骗人的是小猪。 曾经,无情地将那毫不会武功的人,狠狠打出门外。 曾经,有个呆子痴痴看着自己的裸背,看到鼻血横流而不自知。 赶不走、骂不走、打不走,即便把丑话说尽,即便说破了对他好不过是想要利用他,也依然执意要留在自己身旁。 都已经被人用如此不堪的言语对待,为何还要委屈卑微地,只求不被抛下? 究竟是怎样的感情,坚持着荀郝针?只是小孩儿般喜欢跟在玩伴屁股后面跑的幼稚想法吗? 若是,那么丑陋答案揭晓的那晚,他该大怒拂袖而去,抑或愤恨过往被人利用的无知。 然而,他哭了! 舍下一个官家少爷的颜面,哭了!舍下一个男人的尊严,哭了。 宛如世间最卑微低贱的东西,舍了一切,双膝落地,跪在自己身前乞求。 总是这样,无论如何无情地对待,他总是默默跟在身后,默默静静地,让人几乎遗忘那憨厚傻笑下,眼底的哀伤。 荆阎跌跌撞撞地爬起,恍惚地自语:「不行,我要救他,要救他。」 荆艳连忙扶着儿子的手臂,纳闷问着:「阿阎,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跟娘说啊!」 荆阎目光涣散地挣开荆艳的手。 「娘,我以前是不是真的很喜欢针儿?」 「是啊,小时候你可疼他了,不然老娘当年怎么会同意你那什么娃娃亲?可不早拎着你的耳朵回去爆打一顿!」 荆艳忆起往事,也忍不住拿起绣帕抹了抹眼角的泪珠。 「人家都笑娘不要脸,高攀官老爷,可一个做娘的,别事不求,只求自己宝贝儿子幸福快乐。只要是你的愿望,娘就算别人再怎么骂、再怎么笑都不在意。」 「娘……」 荆艳扶着荆阎的脸颊,却是苦笑,「可是娘不懂,你怎么会因为针儿是男孩就讨厌他?爱一个人,不因为那个人是男是女、是贵是贱,就只是爱上那人罢了!娘没念过半天书,不懂什么大道理,当年娘遇上你爹,他可是被流放的罪臣,地位卑贱不说,穷得成天喝西北风,可我还是爱他。」 微笑着,用手拍去荆阎衣服下摆的泥灰,「你不知,那时娘可是头牌红姊儿、是清倌,却为了你爹从良,过三餐不济的苦日子,后来你爹过世,娘为了养活你,不得已才又开了这间一品楼,重头过起了倚栏卖笑的生活。娘这一生爱过人、也被人所爱,希望自己的儿子也能这般幸福,这般快乐。只要阿阎喜欢的人,娘一定喜欢,因为无论那是怎样的人,只要能让我儿子开心,娘的心愿就达成了。」 眼泪再压抑不住,在荆阎脸上滑落。 荆艳擦去荆阎的泪,微笑安抚道:「去吧!娘虽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你既然要去救小针,便赶紧去吧!见着小针时,代娘跟他说一声,此行若能平安回来,谁娶谁已经无所谓了,咱们就让谢柔那女人便宜一回,让小针娶你过门吧!」 小乖站在旁边,揉揉泛红的眼睛,伸手摸到贴胸绑在身上的油布包裹,眼珠子转了转。 「荆爷,我娘说过,在中原宰相是很大的官,是不是真的这样?」 「没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么?」荆阎不解地问。 小乖拿出油布包裹道:「叫您阎哥哥的人,要公主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东西送去京城宰相府。小乖想,拿着这包裹,便能见到宰相求他救人,至少是个希望。」 荆阎接过包裹,不理会小乖的制止,将布包打开,赫然见里头装着一本册子,翻开一瞧,上头密密麻麻写满了奇珍异品,还有送礼人的名字和官职,以及收受礼品的日期时辰。一份详细的贿赂名单,还有那一勾一画熟识的字迹。 荆阎一页页翻阅着册子,恍然大悟地道:「原来、原来如此。」 看来荀郝针受了宰相所托,将那些想要贿赂他的官员一一记了下来,等到哪天要撤除贪官污吏,这些名单上的人全都跑不掉。再翻了几页,突然间,荆阎瞪大了眼,不敢相信地将册子移近了些。 荆艳跟小乖纳闷地对看了眼,纷纷摇摇头,然后双双将视线又转回荆阎身上。 啪! 荆阎愤怒地将册子合上,递回给小乖,「包好册子,去京城宰相府。」 「儿子,小针是不是可以救得回来?」荆艳焦急地问。 「或许。」荆阎咬着牙根愤恨地道:「就算救不回来,我也一定让那个害针儿的人不得好死。」 拳头绞握得死紧,压抑滔天怒火,荆阎转身对着小乖道:「你身上最毒辣、最阴狠的蛊是什么?」 小乖可爱地笑了笑,指着自己的鼻子,「就是我啊!」 荆阎阴慑地微扬嘴角,抱起小乖放到马鞍上,自己也跟着跨上马背,呼喝着一抖缰绳,向着京城的方向飞奔而去。 荆艳含泪对着晴空,双手合十,默默在心底祈祷。 第七章 京城—— 京城繁华,热闹非凡,荆阎却无意欣赏,全部的思绪都只想着如何才能将荀郝针救出大牢。 本以为荀郝针被关在同县的监牢,怎知等到自己好不容易赶到时,却听见官差早将大逆罪人解赴上京静候审判的消息,于是两人再度起程,直奔京城。 一路上,以为早已遗忘的事情,一个又一个从记忆最深处浮出,清晰又深刻。这也才发现,即使最初维护荀郝针是出自私心,但对他的疼爱关怀,却是再真实不过。 策马来到简朴的大门前,相较于其它官爷宅邸的富丽堂皇,这座宰相府可真是普通过了头,不禁狐疑方才打探来的消息。 荆阎正考虑着是否要冒昧敲门时,门板被人打了开。 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冒出颗脑袋,问道:「公子有何贵事吗?」 荆阎把小乖抱下马背后,拱手行礼。 「草民荆阎,有急事想求见宰相大人,小哥可是这里的管家?能否代为通报一声?」 表明来意后,不着痕迹地在青年手里塞入一锭元宝。 这寻常百姓要见官,门房仆役管家什么的都得私下打点一番,不然饶你再跑上七八回,也绝对见不着你想见的人。 然而青年没有如想象中般欣喜收下,反而古怪且疑惑地瞅着掌心上的元宝,喃喃自语:「我又不是师兄,干嘛塞元宝给我?」 荆阎正奇怪青年的反应,又看见一模一样的脸从宰相府的远处走来,抡起拳头往青年脑袋一挥,「小宝你堵在门前干嘛?还不快请客人进来?」 说完,收起拳头,对着荆阎道:「在下小财,这是我挛生兄弟小宝。敢问公子来宰相府,有何贵事?」 荆阎取出油布包裹递给小财,心急道:「草民的一位朋友遭逢牢狱之灾,这包裹是他托草民交给大人的东西,请小哥通报,草民有急事秉告,不知可否见上大人一面?」 小财打开包裹,一瞧见里头的册子,惊讶地抬头,「公子所说的朋友,可是一品堂的荀少爷?」 「是的!草民冒昧前来,便是想当面求宰相大人救荀郝针一命。」 小财点点头,比了个请的手势,「公子请随我来。」 小宝这时才一脸恍然大悟,把元宝退还给荆阎,「原来你找师兄啊!喏,元宝还你,我不喜欢这东西的。」 荆阎摆手阻止,「这是草民的一点心意,请小兄弟收下吧!」 小宝不知如何是好地看向小财,小财微笑取走元宝,恭敬地还给荆阎。 「宰相府不兴这套,公子莫要为难我们兄弟,还是快请进,师兄也正为了荀少爷的事情在烦恼呢!」 说完,领着荆阎跟小乖两人穿过回廊,来到宰相府后院。 厅堂内,十来个大汉低头冒着冷汗,惶恐地立在厅内。 正前方,一人似笑非笑,语气森冷地道:「照你们这么说,那贡织是自己长脚跑走的了?」 大汉们头垂得更低,背脊上的冷汗冒得更凶。 「冯方,惊澐才疏学浅,还请您教教我,这十五口的大箱子,是怎么自己消失的?」 冯方心虚得手掌直冒汗,结巴道:「这这这……」 「贡织是我抢的,与冯兄无关。」 本立于门外等候通报的荆阎,扬声一喊,大步跨过门坎走入厅内。 惊澐眯着眼直视眼前的男子,「我这宰相府什么时候成了市集,任人来去?」 荆阎撩起衣摆,跪倒在地,「草民荆阎,有要事求见大人。」 一旁的小财捧了册子,绕过厅内众人来到惊澐身侧,弯身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惊澐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夺走小财拿来的册子迅速翻了几页,对着荆阎喝问:「荆阎?你就是荀郝针嘴里的那个『阎哥哥』吗?」 荆阎也同样讶异地抬头看向惊澐,有些迟疑地道:「是,草民就是。」 惊澐皱眉,挥手遣退厅内众人,「你们全给我退下,冯方你留下。」 大汉们吁了口气,随即鱼贯退出大厅,留下冯方一人,抹着冷汗小心翼翼地问:「大人,您还有事?」 「这个人就是劫走贡织的人吗?」 冯方听了,险些没咬断自己的舌头,正想摇头假装不知,惊澐俊美的脸蛋浮上一层寒霜,威胁地道:「老冯,在我面前可记得要说实话,你是明白人,切记别做蠢事,我的手段你是清楚的。」 冯方斜眼看了看荆阎,抱拳道歉:「荆兄弟,荀爷跟宰相大人是老冯跟镖局弟兄的恩人,老冯对不住了!」 旋即跪倒在荆阎身边,「大人,在同县那晚,这位荆兄弟以及随行的一女子,意图盗取贡织。镖局的弟兄们虽然将两人擒下,可是荀爷却执意放了他们。之后,还拜托咱们将装着贡织的箱子运往同县西南方一间偏僻的寺庙,叫……叫什么来着?」 冯方抓了抓脑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间寺庙究竟叫啥名字。 在此同时,噤口不语的荆阎却突然道:「清凉寺。」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q i s u w a n g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q i s u w a n g . c c 或q i s h u 9 9 .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啊!他奶奶的,就是这个名字,对对对,就叫做清凉寺。」 所有的疑惑,全都有了答案。 果然,是针儿那个傻瓜。 眼前景象失了焦,荆阎扑向前去,拼了命地对着唯一能救回针儿的人磕头,乞求道:「一切罪过都由草民承受,求大人救救针儿,他受不得牢里的拷打,求求您救他,要关就关我,一切事情全是草民计划,针儿他是无辜的,他什么也不知道,求您。」 惊澐托腮看着跪倒在脚前的男子,神情严肃地问:「你这刁民好大胆子,连皇家的东西都敢觊觎,冯方说还有另一女子,她人呢?」 荆阎挺直腰杆,直视着惊澐,矢口否认:「没有别人,全部是我一人的主意。」 「哼!包庇吗?本官倒要看看你这腰杆有多硬。小财,把人给我押去大牢,狠狠打他一百大板,看他招是不招。」 小财愣了愣,最后还是招来其它仆役,把荆阎绑个扎扎实实。 荆阎没有挣扎,任凭自己被麻绳紧紧捆缚,目光没有半刻从惊澐脸上移开,直到被人押送出了厅门、出了宰相府,从头到尾不断凄厉喊着:「大人,求您救救针儿,求您!」 厅内,冯方忧心凝望着荆阎的背影,却不敢开口拦阻。 惊澐目光移向厅内一角,那个从头到尾沉默得彷佛根本不存在的人,扬起一抹微笑,「我认得你,白狼的巫师。」 小乖的脸上退去天真无邪的假象,散透着跟年龄不相称的智慧与狡黠,在冯方错愕的反应下,毫不客气地往惊澐旁边一坐,笑道:「原来天朝的宰相就是你啊!那这件事情就好办了。」 「你家公主呢?」 「公主拿了贡织去救咱们驸马,荆爷劫贡也全是为了我家公主。」 惊澐微微一愣,「怎么,你家公主就是那位不知名的女子?怎么会呢?」 小乖替自己斟了杯茶水,点点头,「嗯,说来话长。不过,挟持驸马,威胁公主劫贡的人才是这件事情的真凶。澐兄心里可有底了?」 惊澐漾着迷人的微笑,伸手拿走小乖才刚倒好的茶水一饮下肚,捏捏那张皱成一团的小脸蛋。 「是啊!原本想帮荀郝针讨个公道,可怜呐,那个蠢材居然连你家公主也惹上。啧啧啧,要你手下留情是不可能了。皇上钦点我彻查此案,贼人的脑袋至少得留给我来监斩,所以,拜托你留那蠢材一口气。」 小乖换上无辜的表情,歪着头,甜甜一笑,「好吧,谁叫澐兄都开口了呢!不过,就一口气,只留一口哟!」 两人相视而笑,一个可爱、一个迷人,却让旁边的冯方吓得浑身颤抖,庆幸惹上这两个煞星的人不是自个儿。 大牢里,昏暗阴湿,泛着鲜血与尿液的腥臭。 监牢的狱卒是认得小财的,一见来者是宰相府的人,而且还是宰相大人的师弟,那脸上的谄媚样就甭说了。再听见还吩咐要将被绑来的人重打一百大板,虽然不知道这人什么来头,居然惹了宰相大人,那一百个板子打得可是又重又响,却又很有技巧地没将人打晕打死。 《纯情绣师》TXT全集下载_5 等到打足了一百个板子,狱卒才将皮开肉绽、痛得连一根指头部没法动弹的荆阎拖着扔入铁牢,任由他倒卧在稻草堆上。 「你还好吗?」铁牢深处,一道虚弱的声音传来。 诧异地爬起,却被伤口痛得又扑倒在地,荆阎忍痛封点伤处穴道,稍稍止住鲜血从伤口流出,吃力地以肘橕着地面,一点一点朝着声音的来源匍匐移动。 「你别动,不然伤口会裂,会更痛的,你……阎哥哥?」 那关心的声音,在看见荆阎抬起头时,失声惊呼。 「针儿?」 意料之外的熟悉面孔,竞在这阴湿的牢狱内相遇,荆阎橕起上身,牢内微弱的烛光映在荀郝针所在之处。 「你……」 入眼的,是两条粗重的铁链,将荀郝针的双手牢牢铐在墙上,荀郝针靠着墙壁坐在冰冷的地面,一身素白囚衣处处都是泛黑的血迹。 荆阎从来就不是个易感之人,冷静而理智向来是他自豪能够克服难关的优点,可望着眼前血痕斑斑的囚衣,憔悴凹陷的脸颊,伸手拉起那身脏污不堪的囚衣,一道道鞭子抽出的裂痕,以及荀郝针胸口皮肉被烧焦的烙痕…… 「呆子!」 唯恐碰疼了满身是伤的人,荆阎轻柔搂着荀郝针,拨开他黏在脸上的头发,感觉胸中最脆弱的一处被这憨厚的男子闯入,不是强硬地敲开,而像是冰天雪地里的温泉,默默的、静静的,用温暖的泉水,一丝一点渐渐融化四周凝结的霜雪。 荀郝针忍着痛,虚弱地开口:「阎兄,我很脏,你离我远些。」 荆阎埋首在荀郝针肩窝,叹气道:「傻瓜,你明知劫贡的人是我,居然还不顾死活帮我遮掩,你是不要命了吗?」 微弱的光线下,荀郝针苦笑自嘲:「我很笨,没有像姊姊一般剔透玲珑心,可是也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你送死。对不起,最终还是害了你,看来我笨到让你利用的价值都没有。」 荆阎抬头,勃然大怒地直视着那对满是痛苦压抑的眼眸。 「你说什么?」 「那位姑娘对你很重要吧!我什么都不会,但至少我能帮你……帮你完成对那姑娘的承诺。」 荆阎咬着牙,一字字愤怒地问着:「荀郝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隐忍着胸口翻搅的痛,荀郝针闭上眼,苦涩地道:「一直以来,我天天盼着你回来,不敢奢求是你心中的唯一,只是希望能跟你在一起。我知道你错把我当女孩,娃娃亲的事我没敢当真,只想有个能默默待在你身旁的理由,利用我也好,轻视我也罢,我都会安静地在一旁等着,只求能换得你偶尔给的一点关心。」 紧闭的眼睑,痛苦地跳动着,眼角滚落着再也无法压抑的泪水。 「看见你对那位姑娘,那么呵护、那么温柔,我的心就好痛。总想着为什么自己就不能生得聪明些?为什么就不能生得好看些?如果我不是这么笨,不是这么丑陋,阎哥哥说不定也会像对那位姑娘一样,对着我笑,对我好……」 「针!」 睁开眼,荀郝针痛苦地扬起嘴角,自嘲:「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针儿是男孩,不是阎哥哥想娶的漂亮女子,无论我怎么努力,在你心中都不会有属于我的位置,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结果,我以为这么做,可以替你承受灾祸,却还是连累你被关进大牢。我怎么这么笨、怎么这么无用!」 荀郝针激烈地挣动着,凄厉狂吼,手腕上的铁链被扯得铮铮作响,身上各处的伤口再次渗出鲜血。 「没有,我没有不要你,你快住手、快住手,别再扯铁链了,求求你,快住手!」 荆阎拼命地阻止荀郝针自残的举动,僵持着,就连身上的伤痕又裂开渗出了血水,也仅是咬紧牙关隐忍着。 「你骗我、你骗我,你讨厌我,你说的……是你说的!」红了眼,荀郝针哀痛地嘶吼。 为什么?爱一个人难道有错? 为什么?连让他期待的机会都要扼杀? 默默接下每一记冷眼与鄙夷,静静吞下每一句伤人至极的话语,微笑着收下几乎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只求在那人心中拥有一点空间,哪怕只有一点点,微不足道也好。 霓裳说过,喜欢与爱是不同的。看着荆阎对那女子百般呵护,极尽温柔,就连劫贡这等杀头送命的事,也能为了她眼睛都不眨地应下,刺眼的一幕,犹如利刃狠戾地刺向胸口。 那一刻,他了解了,喜欢与爱差别在哪。 从前,追着黏着,跟在荆阎身边很开心,认为这就是喜欢,就是爱。 然而,荆姨、父亲、母亲、姊姊甚至身边认识的其它人,都能让他有同样的感觉,喜欢一个人可以有很多理由,可能因为那人善良,可能因为那人风趣,也可能因为那人对你有恩。 爱,不同! 爱上一个人,虽然也可以有很多理由,却都是给别人听的说词。 爱,不需要理由,甚至连什么时候爱上的,自己也不清楚,只知道不像朋友、不像亲人,满脑子想的只有那个爱上的人。 想着他,心头会甜滋滋地像是涂了蜜般;想着他,会痛,如针扎、如鞭笞、心脏仿佛被人用手狠狠掐住,不再跳动。 只是,没有人教他,如果有天,爱上了一个根本不爱你的人时,该如何? 是放手?还是去追求? 放手,好难,一颗心早在自己还不知道反悔的年纪,便已挂在荆阎身上,要放,也晚了。 那么,便只剩下一条路——追求。 然而,该怎么追?该如何求?他不懂、不懂啊! 像小时候一般跟着,却厌恶;追了,却一次又一次地被狠狠推开。每一个轻视鄙夷的态度,每一句伤人至极的言语,却比剑还利,比鞭还韧。 一剑一刺、一鞭一抽,伤的,是看不见的心;流的,是看不见的血。 却没有灵药,能够疗伤止血。 气力殆尽,身上伤痕流淌着一道又一道红得刺眼的血,荀郝针终于停止挣扎,靠在墙上,双眸失去了焦距,涣散直视前方。 「阎哥哥,爱一个人……为什么会这么痛苦,为什么?」 荆阎看着颓坐在地面的人,恐惧感袭向全身,颤抖着手,缓缓触碰那毫无表情的脸。 「你……你别吓我,针儿,针儿你听见我说的话吗?回答我,你回答我。」 「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来坟前看我?」 荆阎红着眼,忿忿地道:「不会,我死都不会去看你。」 荀郝针忍痛扯出一抹苦笑,「这样啊,那就算了……」 荆阎恼怒地抓着荀郝针脑后的头发,逼他抬头。 「一人做事一人当,劫贡的人是我,要死就死我,你给我好好活着。」 荀郝针摇摇头,虚弱地道:「没用的,你来之前,我已经画押伏罪了。」 「你这傻瓜,为什么干这种傻事?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会清醒?为了一个不爱你的人,值得吗?」 荀郝针仰着头,浮现淡淡的微笑。 「至少,这个爱你的傻瓜,能为了他爱的人死去,能替他喜爱的人……免去灾祸。」 「或许可以不死。」一人打破铁牢内沉重的气氛,开口道。 惊澐命令狱卒开启牢门,跨入两人所在的牢房。 「荆阎,你认识安格公主?」 荆阎讶异地看着立于牢门口的当今宰相,既然连安格的名号身分都知晓,便是再也瞒不住了,于是应道:「是!」 「劫贡也是为了她?」 「没错!」 「为何?」 「有人擒住了安格最重要的人,逼她劫贡。」 惊澐若有深意地瞥了眼荀郝针,没漏看他眸中闪过的痛苦,又问:「可认得幕后指使之人?」 「不认得,那人行事神秘,可是我知道是谁。」 惊澐轻笑,「你的话有语病,既是不认得的人,又如何知道是谁?戏弄本官,你胆子不小啊!」 「只能怪那贪念与权势使人愚蠢。」 荆阎无视惊澐周身散发出的威严气势,松开抓在荀郝针脑后的头发,指着他道:「针儿不知奉了谁的命令或是请托,将一路上行贿他的官员、贿赂的财物,以及收贿的时间地点,全都记载在草民呈给您的那本册子中。而其中,有一个人贿赂了一样东西,这世间不敢说绝无仅有,但不该出现在一个长住中原的官爷手里。」 惊澐挑眉,疑惑地问:「是什么?」 「蛊。」 「蛊?」 「针儿的册子内,记载着今县县官贡献的一只仅有指头般宽,羊脂白玉的手镯。」 惊澐眉心紧蹙,不解地问:「那又如何?」 荆阎支起荀郝针的下巴,指着他问:「大人以为针儿这种没有从商半日的人,能分辨玉的种类?针儿在记录其它贿赂的财物时,全都是约略形容,有时甚至只能描述东西的样貌却不知物品真正的名称。独独这手镯,不仅名称无误,就连这种玉出自塔合部落的淮山都写了上去,怕是连那贿赂的人都无法这么详细了解这玉的出处。」 惊澐赞同地点头,快速翻阅着脑海中一切已知的数据。 「没错!就算是那贿赂的人告诉郝针,可一个从未离开中原半步的人,不可能知道淮山这地方。」 荆阎点点头,接着话尾道:「塔合,便是安格掌理的部落;淮山,是他们的圣山。而且淮山并不是山,是个隐密的山坳,也根本不产玉,产的……是蛊!」 「什么?」急转直下的发展,荀郝针忍不住脱口道。 荆阎瞋怒瞪了眼,「就你这呆子,别人说什么都信。贿赂你的人恐怕连他自己也说不出那手镯什么来历,你能够记载得这么清楚,是看过我带回来给我娘的那只镯子吧!」 「对。」荀郝针老实点头承认。 「当时你问过我,那只镯子得去哪儿才能买,还记得我怎么回答你的?」 「你说……」荀郝针认真地梭巡脑子里残留的记忆,道:「你说没得买,也没有人买得起。对!你曾经这么跟我说的。」 荆阎白了他一眼,朝着惊澐半跪拱手道:「望大人明鉴,劫贡一事,与荀郝针全无关系,安格贵为公主,若真要依律处置,会损及我朝与他邦的友好,请您问罪草民一人就好。」 惊澐沉吟了会,招来狱卒解去荀郝针身上的铁链,道:「郝针,你回我府上,让小财帮你看看伤势。」 「可是,他……」 「他?」惊澐冷哼,「朝廷钦犯,岂容放纵?待我请示皇上,问过刑部后,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去。再说,他这么对你,受教训也是活该!」 荀郝针被松开铁链,身子一厥几乎要软倒在地上,幸好两旁狱卒手快,利落扶着。 「澐,你不是说阎哥哥可以不死?」荀郝针艰难地起身,跌跌撞撞走向惊澐,惶恐地问。 「我改变主意了,你是我朋友,他可不是。再说,这种无情的男人,凭什么要我救他?」 惊澐冷冰冰睇着跪倒在地的人,不带任何感情。 荀郝针摇了摇头,温柔笑着,「倘若曲兄不在乎你,澐你不也还是会心甘情愿地对他好?」 惊澐白了荀郝针一眼,「曲翊?他敢?我说你……算算算,不说了,你这笨瓜被人扔了也活该。来人,用我的轿子送荀少爷回相府,路上别给我出什么差池,否则给我拿脑袋来顶,听明白了没?」 狱卒惶恐地连连称是,轻手轻脚地左右扶着虚弱的荀郝针,一步步往监牢外走去。 虚浮的双腿,在牢门前停下,荀郝针背对着惊澐,开口道:「澐,相识多年,我从没求过你什么。现在,我求你救救荆阎,牢外还有个姑娘在等他。」 惊澐唇角浮现一丝笑,语气却依旧冷酷,「我尽力。」 「多谢。」 牢门重重关上,惊澐叹了口气,「感情这事勉强不来,可是那傻子这么为你,难道你一点感觉都没有?」 荆阎依旧跪在冰冷的地板,低着头闷声道:「草民并非木石,怎会没有感觉,又怎会无情?」 从小捧在手心呵护的宝贝,岂会毫无感情?看着那伤痛欲绝的泪水与嘶吼,怎么会不痛心? 就算最初的呵护存有私心,就算知道他是个不摺不扣的男儿身,就算曾经对他冷眼鄙夷,可是在心中一直都有个地方,一个专属于荀郝针这个人的地方。非关男女、无关身分地位,单纯地属于一个名叫针儿的人,一直一直在心中保留着。 惊澐凝视着荆阎的反应,似乎明白了什么,转身开启牢门,步出大牢。 一直呆在外头的人,见惊澐出来,立刻奔上前去忧心地问:「澐兄,爷他……」 惊澐眉锋锁紧,沉吟片刻,开口问道:「小乖,方才荆阎提到,在荀郝针记录的行贿名单中,有个手镯,来自塔台的淮山。」 小乖瞪大了眼,打断惊澐的问话,怪叫:「什么?」 「怎么?」 小乖急得原地打转,焦躁地问:「荆爷碰过没?那个帮助咱们公主的荀爷碰过没?」 惊澐皱眉摇头,「这我哪知道?」 小乖抱头哀嚎,蹲在地上扯耳朵,呜咽道:「呜呜……希望没有……不然我完蛋了啦!」 「到底怎么回事?」 「就是……」小乖招招手,惊澐也跟着弯下腰侧耳倾听,「就是那个……那个啦!」 小乖附耳叽叽咕咕说了会儿,惊澐边听边挑眉,听到最后,终于忍不住噗的一声狂笑。 「你奶奶的,那手镯居然有那种功效?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想出了抓贼的方法。」 小乖两眼放光,好奇逼问:「什么什么?有什么方法?」 惊澐露出怪异的笑容,一副奸商嘴脸阴阴地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小乖没好气地嘟着嘴,朝着惊澐抛去无数抗议的大白眼。 第八章 半个月后,贡织被劫一案,在当朝宰相倾全力追缉下,终于将那朝廷钦犯捉拿归案。 原来今县的县官,在县内作威作福,夺人田地据为己有,并假借造桥铺路之名大肆收贿,甚至纵容家仆私下鬻卖官职。 县官夫人更是光明正大「暗示」各阶官员甚至地主商贾,若想谋求职位或是以低价购得店面土地,都得去官府上「探望」一下夫人,否则一切免谈。 农桑不理、水利不治,今县民生日渐衰落,从原本衣食温饱到如今以粥度日。 民怨纷纷、盗贼四兴,可那今县官员却仍屡屡加收官租与赋税,日子苦到许多穷人家连半亩田的地租都缴不出,最终含恨牙根一咬,带着一家老小往黄泉路上走去,也好过活生生在昏庸的贪官手下过着猪狗不如、生不如死的凄苦日子。 这般天杀蛮横的行为传到临县,亦即荀严耳里,亲自拜会好言相劝了几次,回应的却是一脸「你奈我何」的该死嘴脸,反倒威吓荀严管好他的苏州就好,莫要多事。 是可忍孰不可忍,荀严提笔一挥,状告皇城,硬是参了那县官一本,那人虽是保留了官职,但是县官夫人以及那群作威作福的家仆们全被流配边疆,着实大快人心。 后来数次明察暗访的监察使,传回皇城的消息是那县官确实改过自新、勤勉政务,就连对于当初告发他的荀严也都亲自赴苏州痛苦悔改,怎知此番作为全系表面功夫,暗地里却盘算着如何报复荀严告发之仇。 一品堂乃荀严夫人所创,后由其子荀郝针掌理且被钦点为贡织,这件事天下人人皆知。那卑鄙县官便是计划着一方面劫取贡织陷害荀严全家入狱,另一方面又可「凑巧」地寻回贡品,就算没能加官晋爵,也能让上头的人放下对自己的戒心,到时候暗地重起收贿的老本行,可就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 然而因为荀郝针与惊澐的私交,所以呈贡路上跟了不少随行上京的镖局,想找个敢在这条道上动手且必须武功不凡之人,却也不是那么容易。 直到今年,与一位昔日同窗偶然重逢,把酒言欢之极,意外发现和友人结伴同行的女子武艺不俗,身边还跟着二十多个保镖之类的壮汉。 贼心一起,掳走友人,给了那女子经过几番打探所得今年呈贡的详细路线,威胁她必须劫走贡织,否则友人性命不保,还特地指明须在同县动手,以免除自己被怀疑的可能。怎晓得千算万算,没料到那女子竟会是白狼族地位显赫的安格公主,而那位昔日同窗,却是如今的公主驸马。 安格初来中原,同心上人结伴探访他的故居,乍变忽起,兼以人生地不熟,只好循着荆阎离开部落前告知的落脚地,来到苏州一品楼,也就掀起了随后所有事件发展的开端。 一品楼—— 「过来!」愤怒的语气从一品堂的某间厢房内传出。 「呜,阎哥哥,我不要。」 「你给我过来!」阴森的语气加重,再次重复了遍。 「呜……」另一头,飘着小媳妇般委屈的哀鸣。 门外,荆艳伸着懒腰打呵欠,瞧见厢房外挤了乌鸦鸦的一群人,好奇地问:「干嘛一大早全挤在房门口?」 霓裳回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道:「嘘,姨你小声点。」 荆艳一听,好奇心大起,也学着门外的一干人,把耳朵凑到门板上,听着屋里头的动静。 屋内,荆阎用尽最后一份耐性,咬牙切齿地揪着荀郝针的衣领,一路拖到床边,将人压倒在床榻。 「快把裤子给我脱了。」 「不要,为什么要脱裤子。阎,我可不可以不要脱?」 「你不脱我怎么办事?闭嘴!脱!」 「不要不要不要!救命啊!」 「呜……」 门外,荆艳嘴巴张得老大,霓裳看不过去,玉手遮住那很不雅观的大嘴,道:「姨,你嘴巴不要张这么开好不好,很难看耶!」 荆艳眼珠子定了定,颤抖着声音道:「他、他他……他们……他们……」 霓裳阴险地撇撇嘴,贼笑,「忙着办事呢!荆姨,你猜,他们谁上谁下?」 荆艳斜眼瞪着你是,啐了口:「废话!我家儿子虽然平白嫁了过去,可你别忘了,他可是从小在青楼长大的耶!他不压人,难不成给人压吗?哼!」 霓裳挑挑眉毛,很不以为然,「那好,反正这两人一时半刻不会完事,咱们起桌牌,打个几圈,等他们出来后问问。」 荆艳撇头哼了哼,跟着应和:「老娘怕你不成?来来来,绿水、紫蝶,刚好四个人,走!打牌去!」 四女人当场围到楼下开了牌桌,麻将洗牌声刷刷响起,与房内暧昧的声音相互应和。 「阎,不要舔那里,唔……」 刷刷刷! 「杠上开花自摸三,哈!老娘厉害吧!拿钱拿钱。」 「你别绷那么紧行不行,你这样我怎么进去?」 刷刷刷! 「嘿,我碰,对对胡!荆姨您别看了,再看牌也不会跑到你那里,绿水、紫蝶快给钱。」 「哈啊……不要乱动,他妈的,荀郝针你不要再动了,你看看,好不容易才弄进去,被你一动又滑出来了。」 刷刷刷! 「呜呜……绿水绿水,我们终于赢荆姨跟霓裳姐了。」 「呜呜……紫蝶紫蝶,银子保住了,我也好想哭喔,呜呜呜……」 「阎,我不行,快射了。嗯……」 情事稍歇,荆阎面颊潮红,跨坐在荀郝针腰上直喘气。 痴痴望着那张英挺的容颜,脑子里自动跳出前一刻疯狂的交缠,荀郝针刷地红透了脸,才刚释放过的分身,又重新立起来,在湿热的甬道内热情弹跳。 荆阎还来不及平缓气息,插在体内的东西竟又生龙活虎起来,浑身一颤,对着荀郝针扫去两大白眼,「别闹,我没力了!」 「呜……」荀郝针哀怨地垮下眉毛,十分委屈。 荆阎理都不理他,努力让气息平缓下来。 开玩笑,虽说他是自愿,但这可是他的第一次耶! 荀郝针那个笨蛋,别说男人,就连个女人都没碰过,想也知道这种雏儿的技巧绝对烂到姥姥家去。这么算来算去,也只好自己主动给他吃,否则要是真由着那笨蛋乱搞一通,他荆阎八成会痛死在床上。 只不过照着书上教的步骤做是一回事,自己亲身体验却又是另一回事。明明都照本宣科做足了准备,该抹该涂都全弄好了,可是真被进入的时候,痛啊! 「阎……」 「别吵!」荆阎橕起乏力的身子,努力从荀郝针的腰上爬起。 荀郝针看着自己的分身逐渐滑出,灼热的欲望上沾着丝丝血痕暴露在空气中,心头一惊,反身一转,将荆阎压在床上。 「你干嘛?啊,痛……」 忽然间变化的姿势,恰恰触及体内渗了血的伤口,疼得荆阎直皱眉头。 荀郝针小心翼翼地将欲望推出荆阎体外,手忙脚乱拾起被抛在床边的衣服,轻轻沾去小穴处额血迹。 「对不起,对不起。」 荆阎叹了口气,艰难起身,揉揉垂头自责的荀郝针,「是我逼你的,别说对不起。」 「都是我没经验,所以才伤到你,我……」 支起荀郝针的下巴,荆阎笑着调侃问道:「那好,以后再也不做这事了,好不好?」 荀郝针瞠大眼睛,用力摇头,却在瞥见床杨上的血迹时,抿嘴点了点头。 老实的反应让荆阎心头洋溢着幸福,笑了笑,对准那颗大脑袋槌了一拳,笑骂:「你这笨蛋,想憋死我吗?你不想做,也不问问我想不想,啐!傻瓜!」 荀郝针红了脸,嗫嗫地问:「那……你想做吗?」 荆阎又是一拳揍了过去,脸蛋红红,「有人这么直接问的吗?笨蛋、笨蛋、笨蛋!」 摸摸脑勺,呜咽地扁了扁嘴,「好凶。」 「有意见?」 「没没没。」荀郝针缩缩脖子,乖乖闭嘴。 荆阎扶着酸疼的腰,睇了眼荀郝针身下依旧耸立的部位,有些尴尬地撇过脸,「那个……你自己解决一下,可以吗?」 「解决?什么意思?」 荆阎回头,双颊飞红,结巴道:「就是那个……你自己用手……那个解决,我这样说你总明白了吧?」 怎知荀郝针的反应却是连连摇头,「不明白。」 「那你总要把这……把这东西回复原状吧?」荆阎倒地。 荀郝针低头看了看胯间那个「雄赳赳气昂昂」的地方,「待会去茅厕小解一下就可以了。」 荆阎一听,摔趴在地上,咬牙暗恨某位做娘的没尽义务,连这种最最基本的东西都没告诉儿子,害他这个「儿媳妇」还得亲自上阵,教导这个笨蛋闺房常识。 索性心一横,将人推回床上,握住那灼热的地方上下套弄,红着脸骂道:「你给我看清楚了,以后碰到这种情况,就要自己这样做,学着点。」 皇宫内,碧霞殿—— 皇后优闲地端起一壶美酒,细细品尝后,启唇问道:「澐爱卿,听说郝针娶了他那个什么阎哥哥进门,可有这事?」 惊澐恭敬地替皇后又斟了杯酒,微笑道:「合夜飘香探子万千,这门亲事娘娘 您怎会不知?」 皇后笑了笑,「爱卿果然不容小觑,可惜这么个聪明的人,竟栽在个老实人手里,看来爱卿没比本宫幸运多少。」 惊澐垮下脸,问道:「娘娘找微臣来,可有别的事情?」 皇后挥挥手,原本在旁伺候的宫女太监全退出了碧霞殿。 「本宫有一事不明,劫贡一事,爱卿如何让他伏罪?」 大牢内,那贼官一口咬定是安格下的手,跟自己全无关系,连问到是否与安格见面,也都矢口否认。虽然请出了那位同窗故友,也只能证明贼官与友人偶然相遇,对于掳走有人、甚至唆使安格劫贡一事,却少了有力的证据可以定他的罪。 就连在大牢内揭开安格的真实身份时,那贼官最初虽是愣了会儿,却随机狡辩是安格有意挑起天朝与边疆民族的纷争、挑衅天朝皇威,故而有此大逆不道之行为。甚至还不顾自己朝廷钦犯的身分,胡乱添加了许多莫须有的罪名在安格与那位同窗友人的身上。 忆及此事,惊澐奸诈一哂,「后来拿出娘娘你吩咐小针记载的贿赂名单,上头清清楚楚写着那贼官行贿的物件中,有一只价值不斐的白玉手镯。」 皇后浅饮一杯酒,接着道:「光是这样,那贼官不会认罪。」 惊澐点头认同,「没错!但那手镯并非俗物,是白狼族的圣物,只有皇族女性才能拥有。那贼官从未离开过中原,竟然拥有外民族的圣物,况且安格公主也指证那只手镯是她亲手交于那贼官作为允诺劫贡的承诺。」 当日那贼官一听此言,两腿一厥,软倒在地上。他怎么晓得,那只本以为不过有点价值的手镯,却竟然不是镯子,而是一只活生生的蛊虫蛹。 那虫蛹须由饲主佩挂在身上,以熟悉主人的气味,等到未来孵化后,寄宿在饲主身上,可使女性血脉通畅,滋阴养颜。 「原来那东西还有这种功效?」皇后搁下就被,颔首询问。 「是的,而且……」 惊澐顿了顿,一脸奸商样,挂着不怀好意的佞笑,「微臣还能证明,那贼官曾将那玉镯子搁放在身上,至少超过三个时辰。」 《纯情绣师》TXT全集下载_6 皇后抬眼看着惊澐,看好戏地问道:「怎么?难不成爱卿也跟辛爻一般,有语言的本事?」 「娘娘说笑了,微臣俗人一个,哪有占星官那等超凡的本事。微臣这么说,是因为那位白狼的巫师曾跟微臣提过,那种蛊只能由女子饲养,倘若男人戴在身上超过三个时辰,会有不好的影响。」 「哦?什么影响?」 「十天半月内会不举。」 皇后一听,怔楞的停下倒酒的动作,任由壶里的美酒不断溢出杯外,好一会后才回神,将酒壶放回桌面,接着拍桌狂笑。 「有着等事?活该,哈哈哈!」 惊澐不怀好意地扬起唇角,「本来嘛,那贼官还想抵赖,可惜微臣早遍访今县及邻近各处大小药铺大夫,证明那贼官曾经偷偷差人请一位大夫前往府上看诊,之后那位大夫还给贼官开了不少补阳的方子。」 皇后双肩抽动,笑得不可遏抑,「哈哈哈,报应、报应!」 「对了娘娘,有关安格公主那边,您打算如何处理?」 「安格?」 皇后好不容易收起笑意,正色道:「本宫与陛下商量过了,明日早朝将会颁布一道圣旨,就说那贡织本来便要赠予安格公主,庆贺她与驸马百年好合。」 惊澐讶异地张大了嘴,「娘娘您说赠予?难不成……」 皇后亦是一脸奸商嘴脸,「我朝与白狼族签订盟约,互为兄弟之邦,我说爱卿,本宫这笔交易可划算的很啊!」 惊澐的脸白了白,偷瞧了眼皇后,暗暗嘀咕:「是啊是啊!区区十五箱贡织换来一个盟国,根本就是奸商暴利,太他娘的划算。搞不好这所有的事情,又是这狐狸一手操纵?恩,没错没错,有这可能。」 皇后没放过爱卿的反应,勾起惊澐下颚,无比温柔地微笑。「澐爱卿在怀疑本宫吗?」 惊澐岂是容易上当的人,连忙起身拱手,堆起满脸的笑容,谄媚道:「微臣无限崇敬娘娘您的计策,臣还有事尚待处理,恕微臣须先行离去,惊澐告退。」 边说边挪动身子,等丢完最后一个字,立即转身,一溜烟逃得不见踪影。 一品堂绣坊—— 荀郝针边帮前来一品堂的客人量身材,一边还连连叹气。 霓裳再也忍不住,双手合十,诚恳地道:「小针啊!姐姐求你了,别一直这么唉唉唉的成不成?我都快跟着你一起叹气了。说吧!有什么心事?说出来姐姐才好帮你啊!求求你快说吧!」 荀郝针又叹了口气,低着头,开口问道:「霓裳姐,那个……」 「那个?什么那个啊?」 「就是那个嘛!」 霓裳翻翻白眼,「你不说就算了,姐姐我等会还得忙着招呼客人哩!」说完,萝裙一甩,掉头走人。 荀郝针红透了脸,赶忙抓住只差一步便要走出绣坊的美女,低下头贴身凑到霓裳耳边嘀咕好半天才分开。 霓裳越听表情越怪,像极了见着耗子的猫,两眼放光,不怀好意地佞笑。 「那个啊!可以,当然可以。不过嘛,小针你得免费给姐姐我做十件衣裳,外加配件绣帕什么的,一样也不能少,就算是你来拜师学艺的价码,如何?」 荀郝针一听,感激得猛点头,直道:「没问题没问题,姐姐你人真好。」 霓裳挑眉奸诈一笑,压低声音吩咐道:「等姐姐应付完客人后,晚上来这一品堂找你,你可要好好学,别辜负了姐姐对你的一番期望啊!」 荀郝针的脸红了红,挠挠脑袋,「嗯,我会努力的。」 当夜,一品堂关了店铺,数个时辰后,一女子来到店门前敲了敲,嘎吱一声,门板往里打了开,女子左右瞧了瞧,确定附件没人注意她的举动后,推门入内,顺手将一品堂的大门给关了上。 不久后,原本漆黑的店内燃起一丝烛火,书页翻动的声音夹杂着压低嗓子的说话声,以及阵阵压抑的低喘,直至破晓鸡啼才又恢复宁静。 之后月余,每个晚上不断重复相同的情况,知道某人历经千里跋涉,返回苏州。 荆阎坐在马车上,眼皮子也跟着一颠一颠地,几乎就快要倒头睡去。想想这几个月来经历的一切,惊险、不安、无奈、心痛与自责…… 随着劫贡一事宣告结案,将那在幕后操纵的贼官逮捕下狱,甚至因而使得天朝与白狼一族结为兄弟之邦,而自己也在一切事情宣告落幕后,大红喜服四抬大轿地「嫁」入荀家。反正当年订下的娃娃亲,早在自家娘亲那张大嘴的宣传下,搞得全苏州无人不知。 倘若换作是月余前的自己,恐怕早掀翻了那喜服花轿,拍桌走人,然而,在历经重重解难、在明了自己真正的心意后,却是心甘情愿。也许,早在最初见到那窝在墙角,充满渴望与希望被接纳的脸蛋,便已不自觉地喜欢上那憨厚的小傻瓜了吧! 想到这,荆阎疲倦的容颜,漾着幸福的微笑,低声笑骂:「呆子。」 绕了一大圈,终于相守,却不得不分离。毕竟,荆阎对于安格那个如同亲妹子般的女孩有一分责任,定要亲眼确认她是否安好,才能放下心头的大石,也顺道参加她的婚宴。 初夜之后,随即离别,某个傻瓜像极了只被主人遗弃的大狗,不安和恐惧全写在脸上,只差没有呜呜哀鸣。 「呆子就是呆子。」他荆阎绝不轻诺,话一旦说出了口,便是一生一世。 突然,马车夫敲了敲车顶,转头问道:「爷,苏州到了。」 荆阎睁开眼皮,应了声道:「去一品堂。」 「是!」 一品堂—— 荆阎下了马车,直直往厅堂走去,恰巧谢柔正招呼完前来订货的客人。 「娘亲。」 妩媚恶心到令人直犯鸡皮疙瘩的怪腔怪调,谢柔一抬头,见到来人,当下嘴角狂抽。 「死小孩,想吐死我吗?怪腔怪调难听死了!」 眼角余光瞄到一抹人影跨进绣坊的门坎,荆阎凄凄楚楚、无比委屈地又喊了声:「娘亲。」 谢柔浑身一颤,打了个哆嗦,全身上下猛起疙瘩,气得正准备抄起手边的绣花针扎过去。 荀郝针一脸焦急地冲了过来,将荆阎拉到背后,护得密密实实,「娘,不可以。」 谢柔瞪了儿子两眼,看着那个躲在荀郝针后天,得意洋洋的死小孩,顿时怒气一泄,揉揉发疼的额角,兀自哀叹。 这啥子情况? 儿子当着娘的面护「媳妇」? 瞧这样子,笨儿子肯定被这「媳妇」吃得死死。唉,算了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她这做娘的也没别的心愿,只要儿子开心就好。 再说,这样也好,有荆阎这死小孩挡着,不怕有人敢欺负宝贝儿子。只是一个堂堂大男人,娇滴滴地对着自己喊娘亲…… 想到这儿,谢柔脸一黑,捣着胸口,自我安慰道:「还好还好,比起巧巧的手艺,这个还能接受。」 「娘,您没事吧?」瞅着母亲的脸色变了又变,荀郝针担心地问。 谢柔扯出了个勉强算是微笑的表情,边说边往屋后走去。 「没事、没事,阿阎离开这么久,你们好好聊聊,娘累了,要休息。」 第九章 荆阎舒舒服服地坐在浴桶内,热水漫过胸口,让人疲累全消。 「嗯,用点力,对,就是那儿。啊……好舒服。」 荀郝针吞了吞口水,问:「这样可以吗?」 荆阎吁了口气,半眯着双眸,侧过头,透过氤氲的水气,看着身后的人,「你跟谁学的按摩?真舒服。」 荀郝针哪起浴巾细心替荆阎擦拭身子,面色微红地问:「阎,你南北奔波一定很累,要不我帮你全身按摩一下?」 荆阎点点头,全身上下刷洗了一遍,跨出浴桶接过荀郝针递来的浴巾擦去身上的水珠,一丝不挂地往床上躺去。 瞧着那曲线阳刚、肌肉结实的背脊,以及那翘挺的窄臀,荀郝针差点没咬断自己的舌头,外加鼻血口水满地流。幸好某位高人在指点时特别提醒过,这种时候,切记要忍,否则一切前功尽弃。 扭扭鼻子阻止快要喷出的鼻血,顺便把已经流到嘴边的口水一滴滴用力吸回去,再用双腿紧紧夹住某个骚动的部位。荀郝针侧身坐在床边,熟练地按压着荆阎的后颈、双肩。 荆阎趴卧在床上,奔波疲累的身躯舒服地享受着,脑子里计划许久的阴谋,随着腿根逐渐挺起的器官,决定今天就付诸行动。 翻身坐起,舔舔自己干涩的唇,一把抓过荀郝针的大脑袋,对准他的嘴霸道地吻下去,舌头乘机钻入那呆楞不知该做何反应的嘴,缠绕住荀郝针的舌,肆意掠夺每一处的津蜜。 偷瞧了眼荀郝针不知所措的反应,荆阎得意地结束亲吻,粗鲁扒开荀郝针的衣襟,低头转战软嫩嫩的乳珠,在心底狂笑。 嘿嘿…… 针儿乖,上次念你是初夜,让你白吃了我一回,今天换阎哥哥来,好好教你什么是大人的世界。放心放心,那一百零八招虽说各个香艳刺激,不过我怎舍得一次给你来个「全套」伺候,害你屁股开花? 针儿亲亲,屁股等着了,阎哥哥今晚一定用我毕身弹尽心虑、苦心钻研,甚至当年被老娘踢去周游西天列国取经所学得的高超技术,让你欲僊欲死,爽得除了呻吟把个屁字也吐不出来。 哦呵呵呵呵! 荆阎得意无比,握着一柱擎天高耸直立的分身,打开荀郝针的双腿,放肆地摸了摸那隐藏在臀间可爱羞涩的小菊花,口水滴滴对准了小菊花正打算攻城略地,从基础体位一路转战高难度的一百零八招。 咦?手没力?怎么抬不起来? 诧异地瞅着垂放在两旁的手,一个闪神,原本被压在下方的荀郝针两眼放光,喜滋滋地翻身把荆阎压倒在床头,双手合十,一脸感激地赞叹:「霓裳姐真是神算,涂了春药的地方阎哥哥全摸过了,针儿一定不辜负姐姐的期望,卖力伺候阎哥哥。」 「什、什么?」荆阎瞪大了眼,吃惊地看着压在身上的人。 荀郝针摸摸后脑,老实地道:「阎哥哥你放心,为了不再把你弄得流血,我很努力跟霓裳姐学了一个多月,保证可以让你欲僊欲死,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 等等,那是我的台词才对吧! 荀郝针从枕头下抽出早已准备好的丝带,蒙住荆阎的眼睛,后者吓了一跳,焦急地问:「你、你干嘛?」 荀郝针笑着吻了吻荆阎的唇,「霓裳姐说,蒙着眼睛做,可以累积快感,这样阎哥哥就会更舒服了。」 荆阎脸黑黑,哑口无言,药效在全身上下蔓延开,热得他只能不断扭动,想逃避噬人的快感。荀郝针困难地吞了吞口水,动手脱去自己的衣裳。 「傻子,你动作快点行不行?我快憋死了!」 受不了那笨瓜慢吞吞的动作,春药的效力却是一波强过一波,荆阎满头大汗破口大骂。 「快?啊,痛!」荀郝针被吓得咬到舌头,疼得哎哎叫。 眼睛被蒙着,视觉受阻后,其余的感觉却更加敏锐,加上被人陷害沾了春药,就连被荀郝针身上的衣料扫过,都能引起强烈的兴奋感。看不见周遭的情景,只听窸窸的声音,也不知道那呆瓜在捣鼓什么玩意儿,难耐浑身窜动的欲火,正准备开口骂人,被某个冰冰凉凉的东西冷不防地流进密穴。 荆阎黑着脸,磨牙道:「你在我屁股里……塞了什么鬼东西?」 荀郝针憨直一笑,把抵在穴口的玉瓶又推入了几分,让瓶子里的液体全沿着甬道灌入荆阎体内。 「霓姐说,这样你就不会疼,也不会流血。」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说!」 荀郝针皱眉想了想,最后回答:「名字好长,我忘了,好像是什么又什么的花,霓姐说这是用那名字好长的花去提炼的。」 荆阎脸色更黑,叽里咕噜地念出一长串的花名,荀郝针听了猛点头,佩服道:「还是阎哥哥厉害,我听了好几次都没能记得起来。」 「那霓裳那死女人有没有跟你说,这玩意儿只要滴几滴就很有用?」用力磨牙。 「有。」 荆阎听了当场咆哮:「那你把整瓶全灌进去,想整死我吗?」 荀郝针吓得连忙把玉瓶拔出,脸色青了青,嗫嗫地道:「我……我忘了。」 欲望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荆阎面色潮红,不断喘气,就连身子也泛起淡淡的粉红,咬牙喘息。 「快把你的家伙给我塞进来!」 「可是,我还没弄完,阎你会受伤。」 「闭嘴!做!」 「呜……」荀郝针委屈地捧着高高耸立的分身,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橕开剧烈收缩的小穴,一点一点进入热得灼人的秘地。 「嗯……」逼人的欲火稍稍舒缓了些,荆阎满足地呻吟。 荀郝针缓缓把硬物推向荆阎体内,直达深处,随即扶起「老婆」结实的臀部,按着霓裳之前的教导,九浅一深地摩擦敏感的内壁。 房内春意盎然,空气中飘荡着婬靡煽惑的呻吟以及肉体剧烈的撞击声,还有某人的叫骂声。 「啊啊……该死,别用那招!喔……」 「霓裳你混蛋,居然连这招都教?天!嗯啊……」 半个时辰后,叫骂的人开始求饶。 「呼,好累,呜呜……停下来,停!嗯啊……啊……」 「别再动了,啊……」 屋外,三双眼睛借着纸窗上戳破的洞,死盯着里头的一举一动。 荆艳铁青着脸,恨恨瞪着霓裳,压低声音骂道:「死丫头,居然教小针一百零八招,你想我儿子累死在床上吗?」 霓裳阴阴一笑,「姨你放心,阿阎什么货色,区区这一百零八招死不了他的,顶多累瘫而已啦!」 「死丫头,你知不知道压人跟被压是两回子事,万一我儿子被弄死在床上,你拿什么赔?」 「放心放心,我实验过了,被我拿来实验的人都没死,姨你别担心了!」 荆艳红了红老脸,啐了声:「呸!死丫头又想来蒙骗老娘。试验?你这没带把的能压人才有鬼。」 秀眉一挑,十分阴险地道:「我说荆姨啊!别太小觑本姑娘了,您以为我这苏州头牌的名号,很容易吗?嘿嘿……」 荆艳身子一斜,险些没吓晕在地上。 霓裳换上甜美的笑容,故作娇羞地戳戳荆艳的手臂,呵呵笑着:「这样就能被吓到?姨你不会是想借机装傻赖帐吧?说好了,阿阎是『被压』那个,欠我的三万两别忘了给,还有还有,那天打牌您还输了七千四百两,记得回头一并还我哟!」 两女人忙着秋后算帐,另一头,楞在门外的谢柔,拍拍胸口,自我安慰。 虽然针儿娶了个男媳妇,不过……还好、还好,幸好自家宝贝是『压人』的那个。 阿弥陀佛、太上老君、土地公公、观音菩萨……管他什么神什么僊,总之多谢保佑啦! 屋内某种激烈的运动,持续了两个时辰又一刻钟后,在一阵呜咽啜泣声中平静下来。 「阎哥哥你醒醒,不要昏好不好?我还有最后二十一招没做完,呜呜呜…… 霓裳姐你骗人,你保证阎哥哥挺得住的。呜……阎,你醒来好不好,阎……」 ---正文完--- 番外一 誓言,不灭 「嘶……嘶……」 药膏沾上伤处,疼得人呲牙咧嘴抽气连连。啪地一声,抹药的人吹胡子瞪眼地一巴掌打在荆阎那捱过一百个板子的屁股上。 「给我趴好,不然老夫拿毒粉洒你伤口。」 「……」荆阎一听,乖乖闭嘴,死活不敢惹火这位近来阴晴不定的老人家。 另一头,小财小宝忙着给满身是伤的荀郝针包扎敷药。 小宝两眼含着泪水,要哭不哭地道:「他们怎么这般狠,把荀爷伤成这样?我有没有把你弄痛?会痛的话要告诉我喔!」 荀郝针咬牙隐忍着刺痛,摸摸小宝的头,勉强给了个微笑,「还挺得住,小宝不哭。」 「你要是敢给我哭出来,今晚就轮你伺候曲大哥。」小财吊着眼睛冷冷地道。 「呜……不要,人家不要嘛!」小宝努力把鼻涕眼泪逼回去。 今天可是曲大哥睽违三个月出差后返家的第一个晚上耶!想都知道今晚师兄跟曲大哥肯定黏在一块,他才不要去伺候,会给师兄砍死的啦! 「那就不许哭。」 「知道了啦!」 「小宝。」甜腻腻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小宝回头看着正给荆阎上药的人,问:「师父,什么事啊?」 「喔,好乖好乖。」皡玥握着药罐子,感动地差点没掉下眼泪。 呜……听听,是「师父」耶! 不是什么「老头」、「庸医」、更不是什么「喂」。 想想他这师父也真失败,亲手拉拔长大的三个徒儿,竟然一个比一个还恐怖,现在也只有小宝还叫他一声师父,小财除了人前给他店老脸会喊师父,外人一走就改称老头。 最大的那个就跟别提了,一个「喂」就是他堂堂神医的称呼,连给家里养的狗取的名字都比他有称头,叫什么「万金」。 用屁股想也知道又是他那个财奴徒儿利之所驱下取的怪名称。 当初把还在襁褓中的孪生子捡回去,正想说给这两个宝贝取什么名字才好时,惊澐那小子随口就说了「小财」、「小宝」。 可恨当年低估了才十多岁徒儿钱奴性格,知道后来又多了「小招」、「小进」两位丫头,才发现当年那名字有诈,想来那小子早就阴谋好要凑齐是个人,让财神爷多多照应。 呜……小宝,师父对不起你,害你们给惊澐那臭小子暗算,呜。 「师父,你要跟我说什么啊?」小宝歪着脖子问。 皡玥警戒地东张西望了会,才抓抓头发,压低声音问:「小宝啊,今晚跟师父睡好不好?」 「好啊!」小宝笑得好甜,「师父不用会南院了吗?」 南院…… 皡玥听了,老脸黑黑,发现房内的四个人八只眼睛劝盯着他瞧。开玩笑,怎么可以在后生小辈面前丢了老脸? 脸一横,正色道:「不回!今晚你跟师父睡。」 「好,小宝最喜欢师父了!」 「喔,乖乖啊,你怎么会这么可爱呢!师父也喜欢宝宝,啾啾……」 皡玥心情大好,抛了手中药罐冲去把小宝搂在怀中又亲又抱。 上药上一半就给老神医扔到一旁的荆阎,只好可怜地自力救济,拿着药罐子艰难地在屁股上擦药,免不了又是冷气直抽。 送走了那有趣的师徒三人,荆阎扶着腰一拐一拐走到床边。 荀郝针腕上被手铐磨出的伤,背上给鞭子抽出血痕,还有胸前焦黑的烙印,被一层层纱布覆盖,却掩不去刻在荆阎脑海中的景象。 跪在地上,轻轻抱这荀郝针的腰,头枕在他的腿上,心疼地道:「真傻。」 荀郝针抚着荆阎的发及垂着头笑看着他的脸。「可是,傻子认为很值得,因为他得到了他最想要的、也是他最爱的人。」 「笨蛋。」 「是很笨啊,所以请不要抛弃这个笨蛋。」 荆阎直起身,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跟我在一起有什么好?跟姑娘一起不是更好?」 「我不要别人,只要你……痛!」 荀郝针拼了命地摇头,却牵动伤口,疼得整张脸都皱成一团。 「笨蛋!」荆阎手捧着荀郝针的脸,「不许动,瞧你,拉到伤口了呗,我去请小财……「 「别!「 荀郝针握住荆阎的手,不然他离开。 「别去,我没事。」 「可是……」 「我怕你去了,就不会再回来。」 荆阎闭上眼,生深吸气,反手在荀郝针左脸抽了一巴掌,力道不大,但也打得荀郝针偏过了头。 睁眼,神情凝重地直视着荀郝针,道:「我自许你一个承诺,从今天起,五十年。五十年内,除非你先毁约离开,否则我绝不弃你而去。」 「那五十年后……噢!」 荀郝针耳朵给人一拧,闷闷哀叫了声。 「你小子可真贪心,我都不敢保证自己能不能够活过五十年了,你居然还嫌五十年不够?」 荆阎难得红了脸,啐道:「等我满脸皱纹走不动了,看还会不会对着个丑老头说什么爱不爱的。」 「到那时候我也满头白发满脸皱纹,阎哥哥走不动我就背着你满山满谷跑。」 「啐,谁要你背,我自己会走。」 「是你自己说走不动的……噢,我的耳朵……」 「我只是假设而已,谁让你当真了?」 「可是我真这么想嘛!」 「闭嘴!」 「痛!」 「就叫你别动,这下扯到伤口了吧!哪里痛?我瞧瞧。」 「耳朵,呜……阎你拧得我耳朵好痛。」 「活该,谁叫你要说那些话。」脸红。 「我说了什么?」 「笨蛋!」恼羞成怒。 「呜……又骂我。」 「荀郝针你闭嘴!」 「……」 晚膳时,权倾天下的宰相大人,挽着一个男子步入饭厅。 从第一次照面以来,无论在相府抑或大牢,这个自讼师破格拔擢成为宰相的传奇性人物,街坊巷尾议谈的,不外乎是此人的才学武艺如何精彩,或是政绩彪炳、手段高明,不然便是他好财却不收贿的古怪风格。 但却从未有人提及他的样貌。 原以为,荀巧巧的容貌已堪称上品,却不知眼前这位权倾天下的高官,竟有着一张清秀柔媚的脸蛋,乍看下,谁料得到这张脸,竟属于一个男子? 「你再看,老子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炖汤。我最近你看公文看的眼睛都快滚出来,正好炖来以眼还眼。」惊澐恶狠狠地瞪着荆阎。 老子的脸岂是你能瞧得? 敢欺负他喜欢的人简直找死,不巧,荀郝针这老实头正是他喜欢的人之一。要不是看在安格跟荀郝针的份上,哪可能忍到现在还没跟他算帐? 居然还敢拿眼睛瞅他? 「澐,别这样。」 相识这么多年,曲翊哪会不知道情人正在动什么脑筋?要是再不阻止,这位荆兄肯定给惊澐活整一番。 惊澐斜眼瞪了曲翊一眼,拉了张椅子坐下,「就知道帮外人。」 曲翊捱着惊澐右侧的位置也跟着坐下,轻柔拍去情人方才在外头沾在发丝的灰砂。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你的俊美超乎想象,就连我第一次见到你,也赞叹不已,何况是这位仁兄?」 这话听在耳里甜滋滋的十分受用,惊澐笑得灿烂,忘了要跟荆阎计较,身子一斜,靠在曲翊肩上咯咯地笑,「我就喜欢你说好听话,不过……嘿,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 暧昧地挑起曲翊下颚,笑得露骨,「今晚我在上,非做得你三日下不了床不可。」 「澐……」 曲翊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瞧见小招端了晚膳上桌,连忙转开话题,「小招,你的手艺可越来越好了。」 小招瞄了眼两位主子,举起袖子掩嘴窃笑,「那当然,今晚的菜色可都是小招特地为了曲爷准备的。」 「呵,多谢。」 「这些菜啊,可全都是壮阳补精的好东西,包管爷今晚有足够的体力熬过漫漫长夜。」 啪啪两声,曲翊手中的筷子落了一地。 惊澐笑看了眼曲翊的反应,目光移向荀郝针,关心地问:「郝针,身上的伤好些了吧?」 荀郝针刚端起荆阎盛给他的汤碗,听了这话,忙将手中的汤碗搁下,抱拳拱手,诚恳地道:「谢谢澐兄,幸亏前辈相救,伤好的差不多了!」 惊澐笑了笑,「谢什么?反正那老家伙就这店看家本领还管用。对了小招,老头跑哪去了?」 小招布好众人碗筷,也落了座,侧身看了看门外,便道:「不知道,下午带着小财小宝出门后就没见师父他人,大概不回来了,咱们先开饭吧!」 小进在屋后忙完差事,刚踏入饭厅就听见小招说要开放,拉了张椅子捱着曲翊身边坐下,朝四周张望了眼,问「小招姐,令叔叔呢?不等他就开饭啊?」 小招眯起眼睛,笑得不怀好意,连惊澐瞧了都忍不住抖了抖。 「令叔叔跑去『钓鱼』去了。」 「钓鱼?都晚上了,去哪钓啊?」小进抓抓头,好奇地问。 小招阴阴一笑,「师父以为令叔叔还有三天才回来,拉了小财小宝去酒庄,说是酒庄老板酿了新品他还没尝过,而且啊……」 小招像是变戏法般从袖中抖出张人皮面具。 「师父没按规定带着玩意儿出门,况且又是跑去喝酒,你说令叔叔提早回来听见这消息,能不冲去酒庄钓那只醉鱼吗?」 小进缩着身子打了个冷颤,「也、也是。」 「所以,不用等他们了,吃饭!」 小招拿起筷子,也不管其他人,自顾自地夹菜吃饭。 果如外头传的一般,宰相府里,小招管家最大,她姑奶奶说了才算,连堂堂一国宰相也只有给她管的份。 夜里,荆阎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索性起身披了件外衣走到屋外,小心地避开主屋及南院附近,倒不是怕扰了别人好梦,而是怕听见什么不该听、瞧到什么不该瞧的,到时候可就不光只是伤口上被洒毒粉这等小事,恐怕这条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小命,又被自己白白给扔了。 《纯情绣师》TXT全集下载_7 走着走着,看见曲桥上有人,近眼一瞧,居然是荀郝针? 该是,这小子伤势完全好,居然大半夜跑来这里吹冷风?着凉了可怎么办? 笨蛋、笨蛋、笨蛋! 正要出声骂人,却飘来荀郝针的声音。 月下,荀郝针浑然未觉有人靠近,仰头凝望一轮明月,双掌合十,道:「天地神明,请保佑我爹娘健康、姐姐能与心上人长长久久,还有我阎哥哥及荆姨幸福平安。只要能让我陪在阎的身边,只要他心中有我就足够了,就算以后阎有了喜欢的姑娘,我也会祝福他的。所以请神明保佑阎哥哥永远幸福,就算那个给他幸福的人不是我也无所……痛!」 荆阎一巴掌拍在荀郝针后脑,眼睛吊得老高,怒道:「半夜三更不睡觉,跑来这说什么蠢话?」 「我……我是……好痛!」 荆阎气得又拍了一巴掌。 这笨蛋,许的那什么混账愿望?前面听得还可以,后面那几句简直欠揍。什么就算有了姑娘,也会祝福他? 呸!谁要他祝福来着? 他荆阎确实不喜欢男人,就算长得像宰相那般美,要他跟个男人抱在一起,光用想的头皮就发麻。 可他荀郝针不一样!从小看大的笨蛋,哪有不疼爱的道理? 别问他从什么时候爱上了这个傻子,可能是小时候,可能是得知针儿因他下狱时、也可能是在大牢内。 说不定,第一眼发现那窝在角落盯这他看的娃儿,从那刻起就爱上了也不一定。 爱就爱了呗! 管他什么道理,管他什么原因。 荆阎吊着眼睛瞪着荀郝针,「谁说我要姑娘了?」 荀郝针被这一瞪,吓得出汗,慌张舞动着手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是……」 「我管你什么意思,总之把刚才后半段的话给我收回去,以后要是再给我听到什么『就算阎喜欢姑娘我也会祝福他』的鬼话,荀郝针你就等着给我揍。」 「我收回,我收回!」 荆阎叹气,将那比自己还高出半个头的傻子搂入怀中。 「都许了你五十年的承诺,为何你还不信我?」 荀郝针埋头在荆阎肩窝,反手拥着他的腰,「没有不信,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幸福,无论那个能给你幸福的人是不是我。」 「傻瓜,我要的幸福就在你身上,你不给,我哪有什么幸福可言?」 「真的?」 「废话,再罗嗦就揍你。」 荀郝针从荆阎肩上移开,捧着荆阎的双颊,就这月光凝视着那张令他醉心痴迷的容颜,哑着嗓子,带着些不安,深情地道:「阎,我爱你,只爱你一人。」 荆阎笑开了,回了句:「傻瓜,我也爱你。」 勾下荀郝针的头,报复地狠狠吻上了他的唇。含着、咬着,吮吸那傻瓜口中的温热。 「阎,我……别……」羞窘地,推开在身上点火的情人,换来的,是荆阎不满的冷眼。 「怎么?想反悔?」 「不是……是我……」低下头,两手压在起了反应的胯间。 荆阎坏笑地拨开荀郝针的手,在他耳边诱惑低语:「手拿开。」 「可是我……」 「拿开。」 怯怯地,挪开遮掩裤裆的手,柔软的不料不意外地被挺起的器官微微橕起,荆阎沿着挺起的顶端,恶劣地描绘着布料下的形状。 「唔!」荀郝针抿着嘴,压抑险些脱口的呻吟。「不要!」 「我偏要。」指甲抠着顶端敏感的凹缝,用快感累积热快的硬度。 荀郝针甩头抗拒着情人的手,「这里不是……」 荆阎却扭曲他的话,舌尖邪佞舔湿双唇,笑道:「不是这里啊,那……是这里?还是这儿?」 大胆的手,钻入荀郝针裤中,抓了硬挺的器官猥亵调戏,两侧相连的肉囊也没逃过被戏弄的下场,被荆阎又戳又揉。没几回荆阎的荀郝针被经验老道的情人这么一弄,差点就这么一泄千里。 「啧,慢点,我还没玩够,不许射。」 「唔!」 顶端的孔被荆阎掐住,硬生生将原本都要喷出的欲望全给逼回囊袋,荀郝针眯着眼,忍着不能抒发的难受,看着情人奸计得逞的笑脸,突然想起霓裳姐教过他一招,暗暗笑了笑,低头吻着得意的荆阎,湿滑的舌头探入情人口中,搔弄敏感的上头。 麻麻痒痒的酥软感传遍全身,饶是荆阎这般高手,也不禁两腿一软,载入荀郝针早已准备好的胸膛。 「你!」 没料到荀郝针这呆子居然来这么一手,丢脸地软倒在他胸前,腰背突然一热,不知何时荀郝针竟撩起他的衣摆探手而入。 温热的手掌沿着腰椎直驱而下,还色鬼似地抓了把翘臀又掐又捏,吃足了荆阎的豆腐。指尖钻入加紧的臀瓣,模拟着激情时的律动,在臀间抽动。 「呜,哈啊……」荆阎咬着牙关,趴在荀郝针胸前喘息。 该死,一定又是霓裳那女人乱教,可恶! 不过,好……好舒服啊! 抽插的手指偶尔触碰到菊穴的皱褶,却是轻碰即走,几番下来,知晓情欲的穴口不满足地收缩,渴求着手指的深入,抚平体内越来越不受控制的叫嚣。 「该死!啊啊,给我……快给我……」 不行了,再不解火,会死人的。 荆阎也不管这里是不是别人的家,背过身去,稍稍拉下裤子露出结实的臀瓣,一手抓了荀郝针的分身,一手掰开菊穴,急色鬼般地想把那热棒插入体内。 「阎?」回异于平日的急切让荀郝针不解。 怪了?阎今天怎么了? 虽说最近玩火的是他没错,可是阎平常都会等回房了才……怎么今天…… 诱人的双臀为了让热棒进入,在眼前摇晃摆动这,理智与情欲交战厮杀,荀郝针一咬牙,准备抱起荆阎返回房间,却突然闻到一阵清幽熟悉的花香。 好熟悉的味道,好像……霓裳给的那瓶药。 摇摇欲坠的理智被性欲打得一败涂地,荀郝针昂首嘶吼了声,挺腰插入等待许久的菊穴,猛力地在荆阎臀上撞击出婬靡让人脸红的声响,满足的喘息与呻吟冲出束缚,回荡在曲桥之上。 在暗处,隐身梁柱后方的男子,侧眼看着桥上激情的身影,一手搂着同样被下药,无力倒在自己身上,愤怒地拿眼睛直直瞪着他的皡玥,满意地笑了笑,不费力地抱起浑身无力的皡玥搂在怀中,愉悦地返回宰相府中列为禁地的南院。 誓言,不灭。 五十年后的事情,留待五十年后再说。 到时候,还我逼你立下另一个誓言。 另一个,生死阔契。 另一个,直至咽气方会中了的誓言。 番外二 白衣公子的下场 逢源茶馆—— 臭屁无比的白衣公子开口说完最后一个字,摇着那柄万年不变、死活不离手的扇子,悠哉游哉地享受着茶馆上连番不停的鼓掌与叫好声。 大病初愈的店小二连同那位娇柔美艳的人间绝色,双双立在茶馆门口恭敬地送走每一位客人,尤其那位美女一个弯身香肩一露,省不了又是一滩滩的口水鼻血。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白衣公子亲自恭送少林方丈到了门口,两人对看了眼,再度抱在一起哭个痛快。 至于灰衣师太经过门口时,表情复杂地瞅了眼白衣公子,而后尴尬地送了一句话,「公子若没别的事,请尽早离开吧!苏州……不安全呐!」 说完,也不管那白衣公子有没听懂,拂尘一挥,领着门下地址迅速落跑。 而那白衣公子似乎只沉浸在离别的感伤中,没去多想师太那句话中的涵义,掩们送走最后一位客人,挑了张离门最近的一直便一屁股坐了下去,顺道对着那大美人勾勾手指。 「喂!拿酒来!」 美人抽抽嘴角,努力维持形象地从柜台那端盅酒,莲步轻移,妩媚地靠向白衣公子。 「爷啊!您还不回去呀?那妾身能不能先回去给主子请个安,然后再来伺候您呐?」 白衣公子伸手搂住美人的纤腰,暧昧笑着,「飘香啊!联就喜欢你伴驾,怎么,不愿意?」 飘香美目瞪大,抖抖娇躯,吓得半死。 「爷,您、您您您……别说这么恐怖的事,妾身胆子小,禁不起吓。」 开、开玩笑! 她堂堂暗流首领,天不怕地不怕,就连「暗夜」那家伙都没放在眼里,但不表示没有专门克她的人。虽然目前的克星全天下只有一个,但却是最最可怕的人。她飘香宁惹万千敌人,也不想惹上那位,更别提作出让那人打翻醋坛子的蠢事。 趁着飘香发呆之际,白衣公子的双手毫不客气地在她的双峰上游走,解开美人身上本来就不多的衣裳,一件件扔到地下。 旁边的店小二跟老掌柜一见这阵仗,吓得当场躲进柜台里,大气都不敢多吭一声。 脱去美人身上最后一件肚兜,将她的纤腰反折仰躺在桌面,白衣公子顽皮一笑,「飘香啊!联把你扒光了耶!你不该害羞或是尖叫几声来应景一下吗?」 飘香丝毫不在一上身赤裸,叹了口气,啜泣道:「爷,您玩完了没?嫌不够的话,妾身不在意您把我的裙子也脱了,妾身现在只想着要去订副上等的柳州棺木,呜……爷啊!妾身不敢奢望留个全尸,但至少别把我扔去太湖喂鱼,呜……」 白衣公子扁了扁嘴,拾起地上散落的衣服扔给飘香。 「嗟!你就不能让联享受一下压人的乐趣吗?别哭了别哭了,联保证没你的事。小喜子,给朕从柜台那滚出来,咱们再往南边走走,看看还有没啥新鲜的玩意儿。」 店小二跑到白衣公子面前,正准备伺候着这皇帝老子回宫,一听这话当场傻眼,语带哭腔地道:「爷,您……您快回宫吧!您再不会去,娘娘会扒了小人的皮,呜哇!小的上有高堂,下有妻儿……」 白衣公子的脸黑了黑,「你自幼父母双亡,三岁进宫伺候联,还有,小喜子,你确定太监能蹦出儿子吗?」 小喜子理都不理黑脸抗议的皇帝老子,继续哭完他那一长串的唠叨经。 突然间,茶馆外头嘈杂纷扰的声音顿时安静了下来。 白衣公子警觉地看向茶馆的门板,才刚站起来,大门就被人从外往里踹了开来。 外头本来川流不息的人潮皆凭空消失,四周的商店摊贩全都不知跑去哪了,门外的大街完全净空,换上了一个接着一个训练有素、威武非凡、盔甲亮灿灿的士兵。 前头的哨兵手里持着五王爷的苍鹰旗帜,让开一条通道,接着就瞧着这半年来被皇帝老子陆续出卖的主角们,各个凶神恶煞踏着愤怒的步子跨入逢缘茶馆。 大将军燕珩手持宝剑,左脸颊多出了个前不久才被小情人刮出的巴掌印,从牙齿缝中挤出几个字:「陛下,微臣送您回宫!」 裴烨拉着同样是矮个子的轩辕闳钻过厚厚人墙挤进茶馆,一见那白衣公子,便呲牙咧嘴地吼着:「说好了小册子不准外流,您竟然大剌剌地拿出来当说书的稿子,我……我被你害死了啦!」 白衣公子看着眼前的阵仗,知道自己绝对逃不了,立马决定拖人下水。 正所谓:死贫道,不如死道友。 如果连贫道都得死,那就更要多拉几个人下水,这样死后才有伴,比较不会孤单咩! 「裴裴呀,联的这几回说书稿,可全都是从你那儿抄来的。小孩子不可以这么薄情寡义,反正这故事联都已经说出去了,收也收不会。不然这样好不好,联拿到的赏金跟你三七分账怎么样?」 裴烨听到「分账」两个字,一时半刻没注意白衣公子说了些什么,家传的钱鬼性格立即反应,「三七,没五五我不要。」 话说了一半才发现不对,想收回已经来不及了,苦着小脸哇哇大叫。 「等等!我才没跟你狼狈为奸。燕将军您别听他乱说,这全不关我的事啊!你们大家别瞪我,我裴烨是那种会跟狐狸合伙的人吗?喂喂喂,你们不要点头可不可以。你这臭狐狸居然阴我,呜呜呜……」 趁馆内的人不注意,白衣公子身形一晃,对着了茶馆二楼的创口准备夺窗逃难。 怎知他才刚破窗而出,就被早待在窗边等着逮人的两位仁兄,一人一边捏着白衣公子的手臂复又落回原地。 秦羽和洛熙宫一左一右包挟着狐狸皇帝,瞅着那张狐狸脸,笑得阴险不怀好意。 洛熙宫笑得善良老实、温和可爱,「方才飘香险些『玷污』了陛下,熙宫救驾来迟,还请皇上恕罪。」 白衣公子嘴角狂抽,强橕笑意,「哎呀,怎么大家全到齐了,啊哈哈……啊哈哈!」 「不愧是英明神武、潇洒不凡、玉树临风、八风不倒的皇帝陛下,到了这种时候还能笑得如此开怀,熙宫真是自叹不如,甘拜下风呐!」 「啊哈哈,好说好说,不如你们二位放手,联保证不再逃跑,你们捏得联好痛啊!」 一旁的秦羽同样笑得童叟无欺,「洛兄,咱们皇上是不是真能坐到『君无戏言』小弟不知,不过娘娘既然也来了,就不怕这债主儿跑掉,陛下,微臣这话,您认为如何啊?」 白衣公子活像是给人踩着尾巴的猫,惊得跳了起来,当场成了结巴:「他他他他他……」 茶馆外头的士兵再度让出一条通道,一人艳丽宫装面罩头纱,如谪僊般优雅走入茶馆。 原本在角落默默穿回衣裳的飘香一见来人,连滚带爬扑向前去,两腿一软跪倒在宫装丽人面前。 若说方才在白衣公子面前的啜泣是装装样子,那么现在的飘香就真的是想哭也哭不出来了。 「主子,妾身没动您的人半根寒毛,是爷他自己压过来的,妾身可是连根手指都不敢碰爷的身子,您一定要相信妾身呐!」 宫装丽人眉头一拧,瞬间整座逢源茶馆像是给结成了冰,冷风飕飕。 宫装丽人两手一摊,墨凡从背后冒了出来,在美人的左手掌上放了笨装订成册的本子,上头龙飞凤舞七个大字「香艳刺激十八招」。 另一旁,半个时辰前才被出卖的荀郝针也难得目露凶光,在美人右掌上放了条红色的绳子,然后开口道:「此绳乃是用雪蚕吐的丝,并以锻钢练铸成的针勾制而成,柔软但有韧性,非常适合闺房捆绑之用,既能增添情趣,又不会伤害伴侣细嫩的皮肤,望娘娘笑纳。」 茶馆门口,封辛爻不知合适斜倚在门框上,搬弄这八卦罗盘,「陛下,微臣给您算过了,按照您的命盘看来,未来三个月多灾多难。」 白衣公子恨恨瞪着多事的封辛爻,暗自嘀咕:「废话!都这种阵仗,不用你这算命的废话,联也知道自己凶多吉少,哼!」 「不过陛下您虽是忌伤病、忌远行,不过有样事情却利于在这时候做。」 白衣公子依然瞪着封辛爻,不过心里头还是有些好奇。 封辛爻歪着头,笑得灿烂迷人,给白衣公子三个字:「宜房事!」 脖子一歪,白衣公子甩了封辛爻两记白眼,做出死前最后的挣扎。 「好好好,联跟你们回去便是。」 然后对着宫装丽人谄媚地笑了笑,「皇后代联操劳国事,联也不好意思再继续翘宫,来来来,咱们回家。呵呵,回家回家。」 封辛爻对着秦羽勾勾手指,后者开心地跳过去将情人抱在怀里,低头在情人颈间磨蹭。 封辛爻安稳窝在秦羽胸前,朝着老掌柜道:「户部大人,宰相要我传句话,请大人即刻回宫,并将咱们皇爷专用的财库充公,作为赈济河北蝗灾之用。另外发出皇榜,表明陛下为体恤百姓劳苦,为求黎明平安,未来半年内茹素斋戒以求神明庇佑我朝子民。」 老掌柜抹抹额头上的冷汗,同情地望着白衣公子一眼,对着皇后行了个大礼,随同屋内其余人等,火速退离茶馆。 就连一向忠心耿耿、日月可鉴的小喜子,在偷窥了眼皇后恐怖的脸色后,也跟着乱没义气地落跑,临走前还不忘称职地将茶馆的大门关上,以免待会里头春光外泄,败坏这苏州的善良风俗。 留下贵为皇帝陛下的白衣公子,独自面对脸色冰冷的皇后娘娘。 茶馆内众人散去,皇后摘去脸上蒙面的罩纱,露出罩纱下令人惊叹的容颜。只可惜这张超越性别的脸看在皇帝老子眼中,比什么恶鬼都还要恐怖千百倍。 白衣公子双腿打颤节节后退,陪笑讨好道:「日哥哥,国事如麻,咱们还是先回宫处理一下吧。」 皇后一步步逼向那白衣公子,边走边动手卸去衣服上的盘扣和头上的发饰,笑得异常温柔。 「国事?惊澐自请代劳,还难得不收哀家半毛银两,这国事哀家相信宰相足以应付。」 白衣公子脸色青了青,又向后退了几步,「可是,让臣子这般日夜操劳,联过意不去啊!」 「没关系,曲翊跟南宫誉两人也被抓去代劳,对了斋亦名大学士也给惊澐转调进了宰相府。」 皇帝干笑了声,努力挣扎,「可是,人力毕竟有限……」 「哀家真是佩服陛下体恤臣子的一番心意,不过哀家已经下令,凡一品大员三个月内不许离京,婚丧病痛一律不许请假。所以请您放心,本宫相信,我朝官员绝无平庸之辈。」 「那……那外交、边疆各族?」再挣扎。 「敢造反者,本宫会『亲自』去各部落那走一趟。」 「虫灾、治水、农桑?」继续挣扎。 皇后冷笑,「但凡各地县官治理不力着,全阉了进哀家的碧霞殿当太监。月夜,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白衣公子笑不出来,退到墙脚,确定整座茶馆没有第三人后,再也顾不得什么体统颜面,扑进皇后怀中搂着他的脖子,偷掐了把大腿肉,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撒娇:「呜,日哥哥,小月好想好想你哟!不要跟我算帐好不好?」 皇后用先前荀郝针呈上的红绳,利落地将白衣公子双手反绑在背后,满意地看着他吓得不知所措的反应。 接着将人甩到肩上,扛着走向茶馆后院的厢房,优雅地踢开房门,又优雅地将欲哭无泪的白衣公子扒光扔向早已准备好的大床。 接着翻开那本「香艳刺激十八招」,摊开床边小桌上的布包裹,抖出里面装的各种道具。 皇后优雅地将道具一件一件拿出把玩,每拿出一件,白衣公子的脸就黑上一分,忍不住哀嚎。 「南海珍珠、皮制男形、蜡烛鞭子、脚链、乳环……日哥哥,呜呜呜……你不会这么狠吧?小月……小月也不过才压了你一次,犯不着这样吧?呜……「 手指在白衣公子的周身游走,享受这指尖细嫩平滑的触感,皇后笑得异常温柔宠溺。 「月,你认识的东西不少嘛!我是你的『皇后』,被你压也是正常,怎么舍得跟你算帐呢?日哥哥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吗?嗯?」 「呜……」 皇后敛下笑容,眉毛一挑,无比恭敬而诚恳地道:「看样子,陛下是嫌哀家伺候不周,无聊到让您总想翘宫。未来三个月内,本宫会尽责让陛下享用闺房之乐,陛下就请放心交予臣妾,奴家绝对让您做得尽兴。」 白衣公子却是越听冷汗越冒。 糟! 日哥哥平常最恨那些女人家的称谓,最多也不过勉强用「哀家」、「本宫」自称,现在好了,不仅用了「妾身」、连「奴家」也全都用上了! 呜……死定了,死定了! 三、三个月? 联的龙屁,不知道能否顶得住呐! 呜哇! 后话—— 皇宫内,议事厅。 惊澐看完最后一份奏摺,瞅这被弹劾的官员口吐白沫吓瘫在厅内,被小太监抬出去。 凤瞳微眯直直盯着在旁帮忙打理国政的好友。 「亦名,别人怎么会觉得你善良老实好欺负啊?」 斋亦名从小山似的奏摺堆中抬起头,微微一哂。 「不知道,可是我确定那个『别人』绝不包括你。」 「呵,深藏不露,怪不得我家小鬼头栽在你手里。」 斋亦名又笑了笑,道:「小孩子嘛!顽皮捣蛋是很正常 的,可是过了头也该给些教训。」 惊澐想起裴烨现在的处境,忍不住摇头苦笑。 山中居—— 「呜……祖师爷爷、令叔叔,我能不能不去啊?」 两位长辈对看了眼,笑得非常和蔼可亲,异口同声道:「不行!」 裴烨垮下可爱的小脸蛋,哀怨无比地回望躲在树丛中等着看好戏的两位老人家,嘴角歪了歪,看准了山间小路上前来求医的虯髯大汉,从树干上一跃而下挡在路中央。 接着刷地拉开身上唯一的一件宽大衣袍——献宝! 只见那虯髯大汉拔声尖叫,转头便跑,「救命呐!有变态,有变态挡路啊!」 裴烨小脸黑黑,走向躲在树丛,堆笑得畅快的两位老人家,垂这手默默立在旁边。 皡玥笑岔了气,直道:「啊哈哈哈哈,这个好玩。炎,还有没有别的花招?哇哈哈,笑死我了,呵呵呵……」 令封炎宠溺地,替情人拍背颐气,勾起不怀好意的阴险笑容,道:「小烨那么可爱,扮兔子应该不错,如何?」 「兔子?好啊好啊,我要看。」 一句话,决定了裴烨悲惨的命运。 于是乎,江湖上,关于山中居的最新传言,继「变态遛鸟男」后,又多了个「性格恶劣大白兔」。 《本书完》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hu99.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